一張來自偏鄉的孤兒保單 翻轉保戶和業務員的人生

入「神木村」三個字,搜尋結果出現的都是「土石流」、「遷村」等字眼,在這個偏遠、人煙稀少的地方,有個家喻戶曉的名字──賴昱銘。

賴昱銘和神木村毫無淵源,從小在彰化生活、後來搬到台中居住的他,對神木村的印象就是「颱風來很危險的地方」;會和這個地方扯上關係,全是因為「撿了沒人要的孤兒保單」。

「颱風來很危險的地方」 他是全場唯一舉手的人
賴昱銘是遠雄人壽台中分公司服展科服展經理。五年前的某天,主管一如往常分配案件「來,這裡有一張南投縣信義鄉神木村的單子,誰要做?」大夥兒一聽到「神木村」,個個避之唯恐不及,唯獨賴昱銘,是全場唯一舉手的人。

「我來吧!」賴昱銘心想,「如果都沒人要去,誰來幫助他們呢?」沒想到這簡單的念頭,讓五年後的他,成為神木村當地最出名的「保險大家長」。

神木村最活躍的女強人 傳簡訊「拜託帶我看病」
這張神木村的孤兒保單,要保人和被保險人都是劉大姐;劉大姐是神木村的活躍人物,五十年次的她,未婚,有兩個弟弟,碩士學歷,還曾在大學教書。二○一三年底,劉大姐確診罹患淋巴癌,賴昱銘得知後,多次想親自前往神木村探望,但劉大姐總是以「路途遙遠,不用特地跑來」拒絕。所以,中間醫療單據、理賠申請等文件往來,都是透過書面郵寄。

直到二○一四年,劉大姐到彰化基督教醫院回診,她打電話給賴昱銘,「我們在醫院碰個面吧!」賴昱銘才第一次見到她。

初次見面,劉大姐由大弟陪同,和賴昱銘約在診間外頭,「那時候的劉大姐,還能正常說話,行動也都很正常。」會這樣說,是因為不到一年,劉大姐的病情急轉直下,癌細胞擴散,腫瘤壓迫到腦神經,左邊身體全癱瘓了,無法自行開車,行動須仰賴輪椅,劉家也開始聘請外籍看護,專人照料大姐的生活起居。

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的劉大姐,面對賴昱銘多次相約拜訪,都是狠狠回絕。但事隔幾個月,賴昱銘收到劉大姐的一封簡訊,著實讓他嚇一大跳:「昱銘,能拜託你載我去看醫生嗎?」

行動不便哭訴「想死!」 「一定要賣長照險給我弟」
劉大姐的家位於神木村和同富村交界,要抵達劉家,必須從神木村開車進入,行經隆華橋,越過和社溪,再開十分鐘,才會看到劉家的三合院。從台中市區開車到劉家,車程將近三個小時。

而距離劉家最近的醫院,開車至少一個半小時。就醫路途遙迢,而且神木村這個地方,每逢颱風聯外道路就會中斷。

「隔天早上六點,我就從家裡出發了。」這天,賴昱銘記得非常清楚,「那天溫度很低,不到十度,我開著七人座的休旅車,抵達劉大姐家的時候,大概是早上九點,她和外籍看護在庭院等我,大姐坐在輪椅上,一見到我,她急著想站起身子,」但,劉大姐根本站不起來,她早就半癱了。

從劉大姐家出發,人高馬大的賴昱銘,主動抱著劉大姐上上下下,先開車到埔里基督教醫院調病歷,然後再開車越過一個山頭,到南投醫院回診。

其實,這時候的劉大姐,說話已經有點不清楚了;但賴昱銘還是邊開車、邊陪她聊天。回程路上,劉大姐說,自己活得好沒尊嚴,什麼事情都要看別人臉色,邊說邊哭,像個孩子哭花了臉,「我好想死啊!」她說。

賴昱銘愣住了,但他能怎麼辦呢。「劉大姐是讀生死學的,我告訴她,妳讀生死學的,怎麼能隨便說『死』呢?」哭得唏哩嘩啦,滿臉通紅,賴昱銘把車停在離劉大姐家還有一段路的便利商店前,請看護帶劉大姐去洗把臉,「我知道愛面子的她,一定不想讓家人看見自己這樣。」

其實,劉大姐除了說自己想死,還有一句話讓賴昱銘耿耿於懷:「請你一定要賣長照險給我二弟。」「好,我答應妳。」

終於說服二弟買保險 下一秒竟接到這通電話
劉大姐的請託,賴昱銘一直惦記著;只是沒想到,這件事再次被提起,已經是劉大姐臨終前的事了。二○一七年除夕,劉大姐病情惡化,被送進加護病房,但病情並沒有好轉,後來醫師說「劉大姐可以回家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剩一口氣了。

賴昱銘得知後,一路狂飆到劉家,「我一見到劉大姐,她整個人已經浮腫,腫到眼睛都睜不開,我走到她旁邊說『是我昱銘』」,她動也不動,但眼淚流了下來。」這一幕,賴昱銘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不會忘記的,當然還有對劉大姐的承諾。賴昱銘蹲下身子,把臉湊近劉大姐耳邊,「我知道,妳放心,我答應妳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他知道,劉大姐還掛念著和自己一樣,未婚、無子嗣的二弟。

認識劉家好多年了,賴昱銘對劉家來說,幾乎是半個家人;唯獨二弟,因為曾和保險公司有過不愉快,對賴昱銘態度非常冷淡,兩人幾乎沒有交談過。

事隔不久,賴昱銘找來劉家長輩,把劉大姐的父母、姑姑、大弟全都找來,無論如何都要拉著二弟坐下,好好談一談保險;這次,二弟沒有像以前那樣,見到賴昱銘就跑──他答應了,「算是完成大姐的心願吧,」二弟說。

簽約那天,大弟、二弟和賴昱銘,相約在姑姑家。簽約完,大夥兒坐在客廳吃水果,這時姑姑家的電話響起。「是醫院打來的,」姑姑掛上電話,「大姐剛剛走了。」

我問賴昱銘,當下有哭嗎?「沒有,我不難過,因為大姐終於解脫了,」眼前這位身高一米八的鐵漢,摘下方框眼鏡,用衛生紙壓住眼角止不住的淚水,「大姐活得太苦了,她終於能放下心,好好地走了。」

從大姐身上學到兩件事 他謙稱「保戶才是貴人」
停靈期間,劉大姐的遺體放在劉家大廳幾天,賴昱銘去上香,對大姐說了一些話。後來,大弟告訴賴昱銘,大姐託夢,「大姊要我好好謝謝你,她說你是她的貴人。」

「其實,劉大姐才是我的貴人。」賴昱銘告訴我。
劉大姐過世後,這件事傳遍了整個神木村,劉家一大家子都跟賴昱銘買了長照險,在小小的中央山脈山谷中,賴昱銘突然多了二十幾個客戶。

「我從劉大姐身上,學到兩件事:一是人要活得有尊嚴,二是不能一輩子依靠家人,因為家人不一定有能力照顧你。」採訪結束後,我和賴昱銘互相加LINE,他LINE的狀態消息引起我的注意──「愛,需要提前準備」。

從劉大姐的故事我發現,愛不只要提前準備,愛,更要找到對的方式來延續,而保險,就是延續愛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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