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愛台灣的呂秀蓮

提倡新女性主義,30歲得癌症。參加美麗島政團,36歲坐黑牢。陪阿扁沿街拜票,60歲挨子彈。這傳奇人生,就像一篇跟著台灣歷史演進的故事,是誰那麼離奇?那麼崎嶇?她...就是呂秀蓮。

於2008年卸任所有公職身分的前副總統呂秀蓮,近來忙於12月1至3日在台北圓山大飯店舉辦的國際職業婦女協會-2012亞太區域會議籌備工作,身為台灣創會會長、主辦方的她,目前極力地將組織推廣至各大都市,根據了解,該會已成立台北第一分會、第二分會、桃園分會及台中分會,往後將陸續規劃高雄等分會組成。

除此之外,積極地投入環保公益,更成為呂秀蓮的終生志業,今(2012)年元旦,率先吹響「台灣綠色元年」號角,於2月12日下午2點12分,成立「綠色21台灣聯盟」,來自各方600多名發起會員,先後舉辦「綠健康美食」千人宴,兼具「養生、愛生、救地球」等三重少吃肉綠色飲食革命,獲得各界熱烈迴響。

雖然轉型於環保事業,保有「高度」政治地位的她,至今仍有不少人來請益時事看法,面對退休軍公教領取高額年終慰問金,對比勞工階級的不受重視等議題,呂秀蓮二話不說地宣示:「即日起不領取相關慰問金,呼籲高階退休人員帶頭響應!」此震撼彈一出,不到48小時行政院拍板定案,取消退休軍公教領取高額年終慰問金,替國庫省下180億元支出,就是這種「敢捨」的態度,深受民眾的讚賞,未來,她的下一步將如何走,在《卓越雜誌》專訪中,提到了不同的人生實踐。

呂秀蓮就像一篇跟著台灣歷史演進的故事。(彭級鋒/攝影)


實際擴展外交 從環保公益做起

《卓越雜誌》問(以下簡稱問):2008年卸任公職至今,目前的生活規劃,以及如何計畫人生的下一步?

呂秀蓮答(以下簡稱答):離開公職後,依舊從事很多有意義的事,首先,任職8年的副總統期間,很多地方都無法去,除了邦交國以外,哪裡都不能走,目前重拾自由後,幾乎每年都會安排之前無法去的國家演講,包括墨西哥、芬蘭、西班牙及日韓等國家,實際擴展外交的任務。

此外,卸任後的半年,我積極催生出一本全新雜誌《玉山周報》,目的在於真實反映出一些國內外重大問題。就在數位化浪潮下,平面媒體受到一連串的電子衝擊,也讓《玉山周報》在創刊後的第120期,暫停出刊。

另外,我也創辦了一個與國際接軌的「台灣國際職業婦女協會」,這是一個國際歷史最悠久的婦女團體,在聯合國具有諮詢地位。台灣總會就是由我創立,這幾年來,帶動了台灣女性與國際接軌,經常廣邀優秀女性代表,前往其他國家進行交流拜訪。

今年12月1至3日的國際職業婦女協會-2012亞太區域會議將在台北圓山大飯店舉辦,題目主軸以「女性引領綠色新經濟」為題,這是一個非常前瞻性的議題,探討學習如何強化女性權力,在綠色經濟時代居於領先地位,共同認識地球危機,拯救地球、儲蓄未來。

換句話說,嚴峻時代需要正確的知識與過人的領導力,才能扭轉危機、創造契機。國際職業婦女協會-2012亞太區域會議提供這些重大議題的學習與交流平台,提供參與者與世界級講者面對面接觸,此外,這場活動有20多個國家、300位優秀女性參與,相信會很成功。

基於對地球的懺悔,也為未來世代的亡羊補牢,我也號召各方人士共同籌組「綠色21台灣聯盟」,嚴正宣布2012年為「台灣綠色元年」,發揚「敬天、惜地、愛人」等倫理,推廣「少吃肉、少開車、少浪費」等三少救地球全民運動。

近來,台灣、世界各地發生多起大地震,同時也引發海嘯現象,誰能保證在核四運轉40年當中,不會再度爆發大海嘯或大地震?因此,我帶動響應「公投擋核四、千萬保台灣」等非核公投聯盟,就在各方的多年努力下,今年6月,新北市議會正式通過「新北市公民投票自治條例」,我們終於取得一把關鍵的鑰匙,依這項條例只需1萬6,000人聯署,16萬人同意即可通過公投擋核四案,未來希望能在2014年七合一選舉中,由新北市市民投票,阻擋核四裝填燃料棒進行試運轉。

目前連署已經超過了1萬6,000人認同,但我們不急著現在申請,而是希望民意能累積到破10萬人次,再一起將氣勢做大,一舉達到「非核家園」之路,根據我的瞭解,國民黨立委在數天前,表達出廢核意願,支持找尋其他替代能源來取代現有發電機制,「這是一個不分黨派、不分顏色、不分老少男女,全民皆須重視的問題」。

這裡,我也要呼籲北京當局重視核安與綠色能源問題,並讓生活在大陸的民眾,瞭解到這是一個能源民主化的議題。

帶頭放棄高額退休金 行政院立即跟進

問:台灣眼前最該重視的問題是什麼?

答:除了剛提到地球災變問題外,我提出「遷建雙國都」建議,原因在於不要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目前所有政治、經濟活動都在台北,這樣所有人都會吃不消,包含了房價高漲、交通堵塞、空氣汙染等問題,我們認為,台北依舊作為政治首都,總統府、國防、外交部會仍留於此地,但行政院等相關部會、立法院需要移動到其他適當的地區。

至於要遷至哪裡?我個人建議,全台各地都有必要來評估,在遷都過程中,能帶來更多就業率,提升本地的內需市場,平衡南北發展,達到各方的利基所在。

問:近來,總統馬英九聲勢低迷,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人民為什麼會「無感」,是否能提出建言?

答:為什麼會「無感」,我認為這是一個民主化的過程,民眾用選票選出執政黨,就希望政府可以為人民做事,若做不好,自然民調就不好;另一方面,馬英九已經執政了5年多,過程中沒有確實到位大選中的政策,只會一味地在選舉中,包裝與美化候選人,以致於執政後,事情沒做好,人民就會失望。這裡證明了善於選舉,但不見得會執政,「真正選舉是一套,治理國家又是另一套」!

我個人覺得,最該檢討就是馬英九本身,對於台灣的不認識,「過去,未參與大選之前,他幾乎是寸步不離開台北市,不然就是待在冷氣房、或穿著短褲趴趴走」,直到選舉時,才提出Long Stay(某地區長住),我認為,他的作法應該被稱為Overnight Stay(某地區住一晚),住過一夜後,產生了一些新聞花絮,就離開了再到下一個地方。

真正的Long Stay,則是要深入這個地方,瞭解這裡的問題、以及知道人民想些什麼問題,如果不夠清楚民眾,就是每次講笑話,就會衍生出很多「冷」笑話;目前,執政黨仍屬於蜜月期,明年屆滿一年,人民就有提出「罷免」的權利,舉例來說,阿扁執政8年以來,面臨了反對黨提出4次罷免案,因此,我認為,「身為政治人物上任的第一天,就要面對這些問題」。

問:對於台灣經濟面的看法?

答:必須從兩個環節來討論,先從大環境(全球化、金融體制)來看,再從小環境(過度強調中國化)來觀察,這10年來,大家都在關注全球化,現階段大環境的景氣低迷,就是全球化產生的惡性循環,這個現象使得強國越強,弱國越弱,因為世界上資源及能源畢竟有限,導致大國去搶奪原先不屬於自己的資源。

至於金融體制的設計不良,也讓原先擁有財富多者,透過金融系統,賺取更多的利差,裡頭也害了很多人,是否有必要再推行全球化,確實有待商榷。

對於台灣的內部經濟問題,我個人認為是馬英九過度強調中國化,導致整體經濟面的不良,這裡我不是要討論台商到大陸經商是否適當,而是認為經商者若過度依賴大陸市場,是否還有能力到其他地方去發展,因此,我擔任副總統時期,一再強調「柔性國力」及「新兩岸關係」的理念,當初若有些台商到中美洲國家(相關邦交國)籌備生產基地,生產出來的商品可以銷往歐美地區販售,想一想,現在這些問題就不會那麼悲觀了。

此外,簽訂ECFA(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過程中,講的多麼動聽,中國是這麼讓利台灣,但如今現實檢驗,對方到底讓利多少,我認為有必要全面檢討,至於,何時跟其他國家簽訂FTA(自由貿易協議),根本交不出成績來。

問:面對退休軍公教領取高額年終慰問金、以及對比勞工階級的不受重視,若要改革該怎麼做才能維持公平正義原則?

答:早期的台灣陷入族群的困惑(台灣出生、大陸出來),這次,我們討論這項弱勢經濟者與社會福利等事件,我認為,這些問題已經產生出階級的危機意識(軍公教、農勞工),這些現象都需要全面性來檢討。

2000年,我跟阿扁總統上任初期,發現薪水高於一般薪資水平,我們立即喊出「薪水減半」等改革,8年下來我為國庫省下大約4,000萬元的支出。很可惜的是,當時沒有一起檢討其他部會首長、軍公教族群等改制,光是我們兩人帶頭,是起不了作用的。

有了先前的失敗案子,這次經過不斷深思,日前,我就率先提出「放棄」提領年終獎金,不到48小時後,行政院立刻拍板定案,取消退休軍公教領取高額年終慰問金,替國庫省下180億元支出,雖然不能說是我的功勞,至少我勇敢提到了歷任卸任正副總統不敢面對的問題。

為了維持公平正義等原則,我呼籲這些退休正副總統、府院高層等人,共同一起出來號召參與改革,這樣才有助於推動社會改革,這就是我常說的「道德勇氣」。

問:常深入底層,哪些問題值得省思?

答:擔任8年的副總統,從國安紀錄可以發現,我至少環繞台灣369個鄉鎮市區好幾圈,下鄉視察超過5,000人次,沒有人能比我更瞭解台灣、更熟悉民眾的想法,老實說台灣人真的很「古意」(憨厚之意),你讓他們知道政府做不到,民眾真的可以諒解,最怕的就是,你自以為很了解基層,其實並不是真正瞭解。此外,人民在乎的就是一個「誠信」問題,政治人物要「誠而有信」。

計畫「登陸」 循連戰模式進行?

問:如何看待中國崛起?

答:近年來,中國崛起是眾人所見的,也是世界各國肯定,這點我可以認同。不過,以中國地大物博人多的根本條件,早該富強了。

但身為台灣人,千萬不要小看台灣的發展性,我們也曾創造出經濟、民主奇蹟等,至於我從1970年就開始推動的兩性平等,在亞洲地區也是數一數二的成功,所以台灣經常在不可能中創造出一些可能性,舉例來說,我就常看到學生們到世界各地比賽,不管任何競賽中,都可以拿到很好的成績,這也是我如同前述所言的「柔性國力」,所以千萬不要對台灣失望。

問:跟中國相比,台灣的文化創意產業有哪些優勢?

答:我對於台灣的文化創意相當有信心,2000年提出了「柔性國力」大致上分為「人權」、「民主」、「和平」、「愛心」、「科技」,看到年輕一代台灣人的創意十足,我覺得應該把「文化」也列入其中;何謂台灣的文化,就是融合,我不諱言說有中華文化,但其中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中華文化,這文化後續也納入了美國、日本等特性,因此,我可以說,台灣的文化是很多元,既是傳統也是現代、同時是東方也有西方元素。

舉例來說,我就感受到台灣的小吃如此美味,在外國人眼裡,也是這樣認為,某種程度來說,這就是祖先留下來的智慧。此外,我經常帶團出國參訪,我們會利用傳統的布料,設計出具有台灣特色的團體服裝,在世界各場合中,受到熱烈地鼓勵,也讓我們深感驕傲。

問:未來有計畫「登陸」嗎?

答:這是一個老問題,最近幾年一直被媒體追問。我因具備多重身分,又是唯一擔任過8年副總統的人,我沒有反對去中國大陸訪問,但是希望中國可以尊重我的身分,否則我大可不去。

舉例來說,連戰主席曾以副總統的身分參訪中國,受到相當規格接待,我的要求不多,但總不能低於他吧!我在1990年曾去過中國,也感受到對方的良性互動,「往後,若有機會再次到訪中國,我還是非常講究以副總統身分、對等性前往,這樣才會有意義」。

問:如何看待前行政院長謝長廷日前參訪中國等行程?

答:現階段來看,謝院長具備多重政治「高度」的角色,他曾經擔任過立委、黨主席、高雄市長、行政院長、以及競選過台灣正、副總統參選人,這樣的經歷和身分在兩黨中並不多見,對於這次他用「台灣維新基金會董事長」職稱參訪,我認為謝院長應該有所堅持相對的身分,講究相對的規格,可惜了!

再以連戰主席為例,他當過黨主席、行政院長、競選過台灣正、副總統參選人,這樣的從政經歷也與謝院長相符合,大陸如此高規格款待連主席,再從這次謝院長的行程來對比,我個人認為,真的非常不尊重謝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