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右眼之後,我學會用健康的左眼更認真看待所有事物

【健康醫療網/編輯部整理】本文作者法蘭克.布魯尼(Frank Bruni)擁有三十多年記者資歷,在《紐約時報》服務超過二十五年,在五十二歲那年因中風導致右眼突然失明。這個契機反而讓他重新審視那些被忽視已久的珍貴之物,並將這段經歷寫成《失去的喜悅》一書。知名主持人歐普拉曾大讚本書:「大絕望帶來大洞察力。」
聽說死亡如宵小,會在夜裡降臨。不像死亡那麼破壞秩序的事也是。這場病便是趁著我呼呼大睡之際,前來竊取我的視覺,起碼偷走了一大部分。我鑽進被窩時看見的世界是一個樣子,一覺醒來,卻成了另一個樣子。
這是我的故事,故事的主題是失去,也是獲得。 故事開始時,身為主角的我還懵懵懂懂狀況外。生病的第一天剛好是個週六,早晨剛起床的我還摸不清到底怎麼回事,不確定自己是否出了什麼大問題。要到了好幾個鐘頭以後,幽微的擔憂才逐漸浮上心頭,好奇心漸漸成形為隱約的掛念。
我懶洋洋地下床,腦袋灌滿了鉛。我拎起茶壺,要將燒開的水注入法式濾壓壺卻倒歪了,我看著開水在檯面上擴散成一灘。咦。怎麼沒對準?我沒想過那是視覺的誤判,以為是自己粗心。我注意到身邊的空間有一點模糊,似乎在微微晃動,我歸咎於昨晚的那幾杯酒,何況我一定整晚都沒睡好,那一週比平常忙亂,精神跟專注力都起伏不定。我就這麼磨磨蹭蹭的。有些日子裡,我必須拿著馬克杯灌上三杯甚至四杯咖啡,來一場快步跑,再沖個冷水澡才能清醒,這八成就是那樣的日子。我總會在某一刻恢復正常的。
我手頭上有工作要做。謄打訪談的逐字稿不需要敏銳的腦力,就是機械化的敲敲打打,單調而耗時,因此我判斷正是適合目前這種呆滯狀態的瑣事。我在電腦前面坐好,開了新檔案工作。然而僅僅一、兩分鐘後,我停止了動作。
怎麼我得看得那麼用力,才能認出螢幕上的文字呢?怎麼有些字彷彿籠罩著一片霧氣?我摘下眼鏡,伸手拿紙巾將鏡片擦拭乾淨。我一向擦得不夠勤快,這八成就是問題所在,鏡片上一定有偶然沾上的油漬或流浪至此的塵垢。
我繼續聽錄音,繼續打字。但那一片霧氣沒有消失,這時我發現右側的霧氣比左側的濃重。還有,字跡有時會閃爍,還是該說跳動?連我自己都說不上來:那字跡一下子清晰,一下子淡出,太詭異了。我懷疑自己看見了什麼,或者該說,沒有看見什麼。
我又擦了一遍眼鏡,這一回用軟布。再拿另一塊軟布擦拭電腦螢幕,但問題依然存在。
顯然,汙垢(這一坨爛糊糊的玩意兒)在我的眼睛裡,至少右眼有,這是我一次閉一眼睜一眼,雙眼獨立測試出來的結論。汙垢八成只是晚上累積的某種眼垢,用清水潑一潑、沖一沖就可以清理乾淨。我湊合著又打了一小時逐字稿,讚嘆一行行文字看起來都是斜的而不是水平後便躥進浴室,仰起臉龐,用蓮蓬頭沖水。
沖水也不管用。隨後,我去河濱公園跑了四英里依舊不行,隨後的淋浴也是,我知道說出來沒人會信,但我做的下一件事不是驚慌,不是打電話給醫生,甚至不是跟我相戀已久的戀人湯姆提起視覺的異狀,湯姆可是我的同居人,職業恰巧是醫生。
我做的下一件事是以左眼視物,盡量不去想視覺的異狀。就這樣,我作好去朋友家吃晚飯的準備,跟湯姆搭計程車赴這場飯局,在公園大道高樓公寓跟大夥兒吃吃喝喝,嘻嘻哈哈,曼哈頓的燈火在我們身邊一閃一閃。那燈火閃爍的模樣,跟我電腦螢幕上的字跡如出一轍,輕輕盪漾著,看起來其實空前漂亮。我選擇被蠱惑,擊退任何一絲憂慮。
我說過,這是一個關於得與失的故事,也是一個關於信念的故事,或者說是一個接著一個不同的信念。第一個信念是我的傲慢,毫無根據地認定問題終究可以解決,與我站在相同地位、相同時代的人類已經發明了各種辦法,可以凌駕病痛與微不足道的不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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