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都後雅加達魅力何在 淹水空污及塞車沉痾恐續存

印尼遷都專題5

（中央社記者李宗憲努山塔拉27日專電）「我們以前的房子因海水倒灌，曾淹水3週而被拆除。」47歲的菲娜（Fena）一家三口原本住在雅加達北部沿海漁村，2015年因洪災而被迫搬離家園，被安置到臨時的公寓居住，至今已近10年。

菲娜對當年嚴重洪災仍記憶猶新，她記得當時水淹超過脖子，長達3週後洪水才逐漸退去。

菲娜告訴中央社，過去住家雖然常淹水，但從未像2015年那麼嚴重。另外，她說：「海水一直升高，愈來愈高，現在甚至已淹沒部分道路。」

2015年發生嚴重洪災後，雅加達政府將數百戶漁村居民安置到其他住處，近年也陸續強制居住在易淹水區域的沿海居民搬至其他地區。

「雅加達下沉中」

菲娜所遭遇的洪災是雅加達沿海居民的共同經歷。近年密集出現在媒體上的聳動標題「雅加達下沉中」，並非空穴來風，雅加達北部海岸隨處可見雅加達正在下沉的痕跡。

最廣為人知的「下沉證據」是位於雅加達潘賈林安區（Penjaringan）的瓦拉杜納清真寺（Waladuna Mosque），約20年前清真寺因海水入侵而逐漸沉入水中，如今圍住清真寺的海水已逾1公尺高。

印尼萬隆理工學院（Bandu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於2018年發表的研究顯示，雅加達北部過去10年下沉2.5公尺，2050年雅加達北部約95%的沿海土地將被海水淹沒。

除了海水吞噬陸地，雅加達河川整治工程延宕、地方政府遭批治水不力，導致河水氾濫嚴重，每逢大雨市區必出現淹水災情。

然而，地層下陷、洪災不斷，只是雅加達這座千萬人口城市面臨的諸多問題之一。

「在車陣中慢慢老去」塞車成日常

長年嚴峻的交通堵塞，使得「在車陣中慢慢老去」成了通勤族彼此揶揄的玩笑話；雅加達近年持續惡化的空氣品質，更成為居民的夢魘。

面對雅加達淹水、空污和交通等問題，印尼政府開出的「處方箋」是遷移首都。

總統佐科威（Joko Widodo）2018年決定將首都遷出爪哇島，搬至「努山塔拉」（Nusantara），同時針對雅加達沿海洪災則是增建海岸堤防設施，並持續「雅加達巨大海牆」（Giant Sea Wall Jakarta）工程。

雅加達北部沿海居民告訴中央社，堤防建立後成功阻擋海水入侵，近年鮮少發生淹水災情，就連平時漲潮會出現的海水倒灌，水位也變低了。

學者批遷都非治本之道

不過，對都市計畫專家而言，遷都或蓋堤防都不是解決雅加達城市問題的長久之計。

印尼魯嘉克（Rujak）都市研究中心主任艾莉莎（Elisa Sutanudjaja）表示，許多大城市都面臨土地下沉問題，像是日本東京和泰國曼谷，她呼籲政府應「對症下藥」，找出真正的解決之道。

艾莉莎批評，當局花費巨資在村落旁興建堤防，而非尋找地層下陷的原因，只是短暫解決眼前的淹水問題，土地下沉的狀況仍持續存在。

她舉例，東京面臨沿海地層下陷時，會透過各項監測取得數據，找出造成地層下陷的工廠，接著制定相關政策，將沿海的工業區搬至其他區域。

艾莉莎告訴中央社：「印尼有機構在2018年至2020年間觀察雅加達各區地層下陷的情形並找出原因，像紅溪村港（Muara Angke）地層下陷是因為當地工廠超抽地下水，且水源位於地底200公尺處。」

艾莉莎反對靠遷都解決雅加達人口過多問題，她認為，比起遷都，政府更應著手解決雅加達所面臨的各種問題。

她以交通堵塞為例指出，政府得強制介入控管私家車數量，並鼓勵通勤族使用大眾交通工具。

另外，雅加達也必須增加對居民更友善的建設，像是增設自行車道和人行道等。她說：「希望下屆雅加達政府能比現任政府更重視這些問題，並解決它。」

雅加達將成國家經濟中心

印尼許多都市計畫專家反對遷都計畫，主因是遷都時程過於倉促，並認為雅加達淹水、空污和塞車沉痾，短期內仍會持續。

都市計畫專家魯克馬納（Deden Rukmana）認為，雅加達省政府須立法增加綠地面積及蓄水空間，以解決洪水問題；至於空氣污染則得仰賴中央跨部會找出解方。

魯克馬納說，若按照政府計畫，2045年新首都努山塔拉人口可達190萬，屆時雅加達人口過於膨脹問題或許能稍微緩解，但短期內，雅加達作為國際大城市的樣貌仍不會有任何改變。

艾莉莎也有類似看法，她說，雅加達有最完善的交通和通訊設備，是印尼現今最進步先進的國際城市，各國投資會持續到來，因此雅加達不會有什麼改變。

印尼政府表示，雅加達不再是首都後，會成為國家的經濟中心，相當於美國紐約或澳洲的雪梨和墨爾本。

內政部長狄托（Tito Karnavian）曾說，希望雅加達未來成為經濟、服務業、銀行等領域的主要中心，不僅要在東南亞具有競爭力，還要與世界其他大城市相當。

1.2萬公務員將搬至新首都

不過，將雅加達打造成國家經濟重心的願景能否實現，很大程度取決於遷都能否順利完成，

印尼政府預計今年9月開始，將首批近1.2萬名公務員遷至新首都努山塔拉辦公，但許多公務員低調透露，因長年定居雅加達，不願搬遷至遠在東加里曼丹的努山塔拉。

教育部一名不具名的資深公務員說，因已屆退休年齡，不想搬到新首都。他向中央社說，通常被要求搬至新首都的員工，大多是較年輕且資淺的公務員。

普莉（Puri）是少數願意具名受訪的公務員，她說，因為家人、孩子都在雅加達，目前新首都的基礎設施尚未完善，因此若未來必須搬至新首都，她也會獨自前往，不會帶家人。

她無奈說：「若被指定得搬至新首都工作，不管你喜不喜歡，也必須去。」

目前尚未有政府部門公務員搬至新首都，但國營媒體，包括安塔拉國家通訊社（ANTARA News）、印尼國家電視台（TVRI）和印尼國家廣播台（RRI）都已在努山塔拉設立據點，派記者進駐。

據中央社取得的資訊，國家媒體皆直接派駐原本在東加里曼丹的記者就近搬至努山塔拉居住，僅有印尼國家廣播電台派一名記者從雅加達搬到新首都。

印尼國家廣播電台台長漢德瑞斯摩（Ignatius Hendrasmo）表示，自今年1月開始，電台就在新首都設立據點，已有10名員工在當地上班。

他說：「我們設有播音室和錄音室，每天固定播放數小時現場直播的節目，提供來自新首都的消息和當地的工程進度及準備情況。」

漢德瑞斯摩向中央社表示，根據法規，國家廣播電台必須設立在國家首都，因此正為搬遷做準備，靜待政府進一步通知時程。

揮別首都地位後的雅加達期盼繼續綻放光芒，至於能否藉由新首都稍解人口膨脹壓力，則得觀察努山塔拉在上萬名公務員進駐後，未來會不會真正成為宜居城市。

但無論如何，努山塔拉8月落成後，雅加達逾60年的首都地位必然將走入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