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靈傳奇套書:詩魂/詞靈/畫仙/陶妖(共4冊)

仙靈傳奇套書:詩魂/詞靈/畫仙/陶妖(共4冊)

仙靈傳奇套書:詩魂/詞靈/畫仙/陶妖(共4冊)
作者:陳郁如   出版社:親子天下   出版日期:2020-03-31 00:00:00

榮獲2017年金鼎獎優良出版品推薦
橫掃三大通路年度獎項,華文奇幻天后陳郁如代表作,
融合詩詞經典與藝術,賦予中華文化新生命!

《仙靈傳奇1:詩魂》
十五歲的柳宗元和唐朝詩人同名同姓,卻對唐詩一竅不通。
某天,他成功背會了〈江雪〉,卻意外來到一個奇幻的世界中,
在白雪皚皚的江邊,不見飛鳥人煙,只有一個戴著簑帽的漁翁在釣魚,
與唐詩裡描寫的內容如出一轍……

《仙靈傳奇2:詞靈》
從詩境遇劫歸來的宗元和儀萱,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的生活。
某天國文課,儀萱卻在背出〈虞美人〉後突然失去意識。
原來和唐詩一樣,流傳千年的宋詞也遭到黑暗力量的破壞。
宋詞的守護者──詞靈,也一分為二,變成正氣靈與陰氣靈……

《仙靈傳奇3:畫仙》
秦始皇三十六年,一顆殞石預言了皇帝的死期,
秦始皇聽聞後大為震怒,下令屠殺當地所有居民。
兩千多年後,喜歡畫畫的曄廷意外穿越到唐朝張萱繪製的《搗練圖》,
畫中一名女子自稱畫仙,要曄廷和她合力阻止古老邪惡力量被喚醒……

《仙靈傳奇4:陶妖》
月升為了阻止闇石重現,將「隱靈法」傳給五名弟子。
然而在修習過程中,最小的弟子徐靜卻意外學會「讀心」,
可以看穿一個人心中的真實意念,
這項能力也迫使徐靜走上了一條不可挽回的道路……

★本書特色:

特色1 入圍三大通路年度獎項,華文奇幻第一女作家陳郁如以文學與藝術經典打造全新奇幻系列。
特色2 巧妙融入詩詞歌賦、繪畫陶俑,透過跌宕精采的情節,讓讀者們重新認識、愛上自己的文化。
特色3 以附錄補充詩詞與藝術作品賞析,在讀完故事後再次品味原著,同步提升國語文與美感鑑賞力。

★名人推薦:

兒童文學作家王文華|作家何敬堯|新北丹鳳高中圖書館主任宋怡慧|教育工作者李崇建|
臺北永安國小校長邢小萍|彰化原斗國小教師林怡辰|中興大學中文系副教授祁立峰|
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所教授洪蘭|中央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胡川安|新北中和國中教師孫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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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紀錄:

☆第41屆金鼎獎優良出版品推薦
☆第39次文化部中小學生優良課外讀物
☆「好書大家讀」年度最佳少年兒童讀物

★內文試閱:

第一章
柳宗元從小就討厭他的名字。媽媽每次都說,她最喜歡柳宗元寫的〈江雪〉這首詩,覺得那意境真好,所以懷他時就決定要給它取這個名字。爸爸也自豪的說,他的阿祖告訴他,我們柳姓可是鼎鼎大名的詩人柳宗元的後代喔!他們身上可是流的詩人的血液啊!
這也太離譜了,宗元心裡抱怨,難道每個孔子的後代都要叫孔仲尼嗎?
而且每次同學都叫他中元普渡。
「你不要理他們,你跟他們說,他們講錯了,中元普渡的中是有捲舌,你的宗才沒有捲舌呢!」媽媽還振振有詞的解釋。每次跟她講話,她都抓不到重點。
他其實很怨,為什麼媽媽那時候不是喜歡獨孤及之類的詩人,或者爸爸是獨孤及的後代, 聽起來酷多了。「獨孤及,哈哈哈,我看你是線上遊戲玩太多了,我們家姓柳又不是姓獨孤。」姊姊不屑的笑他。哼,至少不是什麼孟浩然,姊姊每次都說浩然這名字浪漫多了,很像帥哥的名字,柳宗元覺得噁心死了,還是獨孤及比較有水準。
還好媽媽沒有喜歡杜秋娘的詩,如果他被叫柳秋娘的話,他這一生都不要見人了。

***

這天,又到了上國文課的時間。
「今天,跟大家介紹一首詩,叫〈天末懷李白〉。」陳老師口沫橫飛,搖頭晃腦,她臉上戴著一副圓圓的大眼鏡,矮小的身材有些豐腴,腳踩三寸高的高跟鞋,燙起頭髮,才勉強跟班上最矮的學生一樣高。
「這首詩中,杜甫用景物的描寫來表達對好友李白的懷念,我們來看第一句,涼風老是吹起,天末,天末是天際的意思。這句話是說……柳宗元!你給我站起來。」
剛剛聲音溫柔的陳老師忽然大聲一喝,全班都嚇了一跳,宗元揉揉眼睛,站了起來。
「大詩人,你居然上課睡覺,好,既然你都會了,來說說看,〈天末懷李白〉這首詩在說什麼?」老師銳利的雙眼透過厚厚的眼鏡,直直的盯著他。
宗元忍不住在心裡嘀咕第七萬三千五百二十八遍媽媽給他取的這個詩人名字,然後忍住再打一個呵欠的念頭,眨眨眼看著黑板上 〈天末懷李白〉五個字。
李白他當然認得,宗元心裡放下五分之二個心,剩下的五分之三的字都念得出來,意思應該很好猜。
「這首……這首詩是講李白……」他斜眼看老師,老師下垂的臉頰肌肉似乎有上揚一些,他放大膽繼續說下去,「這是描寫李白的媽媽天末,懷他時的詩句。」
班上同學哄然大笑,宗元也不好意思的笑出來,可是他抬頭看到老師垂到快碰到下巴的嘴角,趕快低下頭來不敢再笑。
「那個懷是懷念,思念,思慕的意思,」老師氣急敗壞,口吐嘶嘶聲,宗元在腦海中把她想成一隻大猛蛇,「那個天末不是人!」老師怎麼聽起來像在咒罵背叛她的前男友似的,「天末指的是天際,這是一首杜甫遙望天際時,感懷好友李白的一首詩!」
老師瞪了宗元一眼,兩隻眼睛在鏡片的放大下顯得更為嚇人。「你繼續站著。」
宗元苦著臉,旁邊的同學則是幸災樂禍的竊笑。
「好,我們往下看這首詩在講什麼,」老師調勻呼吸,推推眼鏡,攏一攏頭髮,「『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是在說,一陣寒風從天際間吹起,朋友你最近覺得如何?」
老師才一開頭,宗元就開始神遊了,他眼前出現電玩裡大俠的角色,在蕭瑟的大漠中佇立,冷風颯颯的吹著,背景一望無際。
「『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你給我的書信,什麼時候才會到?這江湖人心險惡,就如同高漲的秋水般難測啊。」老師入情的嘆了一口氣。
大俠拿到一封通關的書簡,許多江湖人士出現跟大俠挑戰,他舞弄雙劍,奮勇殺敵……
「『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很多文采過人的人,卻是命運坎坷,魑魅指的是鬼怪,這些鬼怪喜歡害人,如果有人從它們前面經過,很快就會被吃掉。」
大俠殺退了敵人,繼續往前走,經過了一群猙獰的鬼怪,它們一個個有著可怕的法力,對著大俠射出不同顏色的電火圈,朝著大俠一步步的逼近……
「『應共冤魂語,投詩贈汨羅』,我想你應該也會向有同樣冤屈的屈原訴說一些話語,當你來到汨羅江時,不如也投下一些詩句跟他分享吧!」陳老師腳踩三寸高跟鞋叩叩叩的走過宗元的桌子。
大俠邊打邊退來到江邊,他雙手用力,運氣送出最後一格的內力,把魑魅鬼怪擊退一些,然後轉身把手上的書簡投入大江之中,果然一道木橋從水中升起,大俠快跑過橋,通過了這一關。
「耶!」宗元忍不住脫口而出,他趕快用手捂著嘴,可是來不及了,老師轉過身來,狠狠的瞪著他。宗元彷彿看到一股殺機。
「大詩人,你這麼興奮,看來整首詩都背下了,來,念出來給大家聽。」老師走回講台,把黑板上的字句都擦掉,才又走回到宗元身邊雙手叉腰盯著他。
宗元在心裡嘀咕第七萬三千五百二十九遍,抓抓腦袋,「嗯……嗯……冷風……」
「涼風!」老師嘴裡的熱風直接噴到他臉上。班上的同學低頭竊笑。
「涼風……涼風起天末,」還好天末兩個字他剛剛記起來,老師說天末不是人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讓他印象深刻。
「君子……君子……那個如何……書信何時到?」旁邊的同學這時已笑得肩膀上下抖動,老師的嘴巴緊閉,臉色非常不好看。「江湖人險惡,魑魅愛吃人,」同學的笑聲愈來愈大,前面的王大頭笑得趴到桌子上,右邊的林小美全身抖得像是中風一樣。柳宗元看大家笑,自己也很得意的掰下去,「那個,然後……屈原投汨羅江。」
全班笑得好大聲,有人捧著肚子,有人拍著手,還有人笑得喘不過氣來,柳宗元偷看坐在斜後方的莊儀萱,她的眼睛閃爍光芒,嘴角上揚,也開心的笑著。他看著也笑了。
只有老師氣得發抖,叫他放學留下來,背會這首詩才可以回家。

***

「涼風起……」他看了一眼老師,老師臉上陰晴不定,他趕快換口,「不對不對,是冷風……」
「涼風!」老師大吼一聲,「你第一次是對的!」
「是,是……冷風起天末……」柳宗元滿頭大汗。
「涼風!」
宗元還真希望有道涼風出現。
不知道為什麼,柳宗元對背唐詩就是有障礙。不要搞錯了,他可是從小聰明伶俐,活潑可愛,三歲就會背三字經,四歲就會四位數加減,五歲就會隨著電視載歌載舞,六歲就會一邊溜滑輪一邊遛狗,頭腦靈活又四肢發達。可是很奇怪,一碰到唐詩,不管長的短的,難的簡單的,他都背不下來。這些詞句就像硬邦邦的水泥,堅持不肯進入他的耳朵和腦海裡。
偏偏老媽又給他取個大詩人的名字,真是諷刺。
當然,這次跟以往的無數次一樣,〈天末懷李白〉這首詩怎麼也背不出來。
「這首難度比較高,不然,再背背看〈江雪〉。」陳老師拿出一本唐詩選放到他的面前,「名字叫柳宗元,至少要把這首詩背出來,不然地下的柳宗元真的要爬出來改名字了!」
宗元忍不住又抱怨第七萬三千五百三十遍他的名字,不甘不願的翻到第六十七頁。
陳老師每次都想盡辦法叫他背〈江雪〉這首詩,說是不可以枉費他母親幫他取這個名字的苦心,偏偏背了一個學期了,就是背不出來。事實上,不只這一個學期,從小媽媽就費盡心思要他背,可是他怎麼就是背不全。不是背了第一句,忘了第二句,就是記得後面時,卻又忘了前面,明明整首詩就只有二十個字,意境也很簡單,就是背、不、起、來。
「只要你背得出來,就這首就好,以後什麼詩都可以不用背,怎麼樣?」陳老師誘之以利,不過這利也太小了,宗元一點興趣也沒有。
「好啦,我去洗手間,你要用心背,知道嗎?」陳老師踩著高跟鞋,叩叩叩的走出教室。
「千山鳥……」宗元嘴裡念著,可是老師一走出教室,他就把額頭抵在桌上休息,不想再花力氣去背。
「喂!」當他閉眼神遊時,有人大喝一聲。
宗元頭也沒抬,懶懶的回答,「誰啦,不要吵。」
「你怎麼知道不是老師回來了?」莊儀萱的聲音傳來,宗元趕緊坐起來。儀萱的臉圓圓的,大大的雙眼在整齊烏黑的瀏海下顯得更明亮。宗元喜歡看她笑起來一臉燦爛的樣子。
「因為你沒有叩叩叩啊。」宗元學陳老師穿高跟鞋走路左搖右晃的樣子。
儀萱抿著嘴笑了起來。
「看你那麼聰明,怎麼還是背不起來啊?」儀萱看著攤開的書上〈江雪〉那首詩。
「是啊。我又不是你。」宗元嘆口氣。儀萱從小學高年級開始跟他同班,功課不算好,數學老是算錯,自然老是搞不懂,社會老是記不起來,作文老是寫不順……不過她對唐詩背誦有特別的天賦,每一首新學的唐詩都可以快速的朗朗上口。學校每年都會舉辦唐詩背誦比賽,儀萱已經拿了兩年第一名了。
「可是你是大詩人柳宗元耶!」儀萱嘻嘻笑著。宗元瞪了她一眼。
「好啦,看在你平常會教我數學的份上,我來幫你好了。」儀萱說。
「詩要用背的,你怎麼可能幫我?除非你有什麼九陽背詩神功可以用內力傳給我。」宗元還沒開始念,腦海已經神遊,眼前出現電視上武功高超的師父盤腿坐在地上,傳授深厚內力給高帥大俠的影像。
「沒試怎麼知道?」她坐到宗元的面前,看也不看眼前那本書,「〈江雪〉是第八首我會背的詩呢!」
連第幾首會背的詩都記得起來,宗元實在太佩服儀萱了。
「這首〈江雪〉的意境帶著孤寒的美麗,」儀萱繼續說,「你一邊背誦,心裡要跟著描繪詩裡的景象,這樣比較容易。你看,第一句,千山鳥飛絕,你就想像高聳入雲的深山裡,連一隻飛鳥的影子都看不到。」
「千山鳥飛絕……」宗元一邊念,一邊想像綿延的高山。
「要記得,這山上都是覆蓋的白雪喔。」儀萱提醒。宗元把腦海中的山景塗上白色,同時又在半山上開個山洞,山洞裡有個絕世高人,正努力練寒冰神功。
「下一句,萬徑人蹤滅,蜿蜒的小徑上,沒有任何人的的蹤影。」儀萱努力解釋,卻看到宗元喃喃念句萬徑人蹤滅,然後便打個呵欠,神遊去了。
「喂!」儀萱氣得用手拍了一下宗元的手背。
「哎喲!」宗元像是觸電一般,跳了起來。他愣愣的看著儀萱,一點也不誇張,他感到手背上傳來一股電流強度的刺痛。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講啊?」儀萱眉頭微蹙,睜大眼睛瞪著他。
「有啊,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你看我背起來兩句了。」宗元很順口的就念出來,他自己也很驚訝。
儀萱疑惑的看著他,似乎不太相信。
「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想像眼前有條佈滿冰雪的江河,河中有一艘扁舟,舟上有個老翁,孤獨的在這冰冷的江中垂釣著。」儀萱看著他。
「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宗元又順口的念了出來。
「試試看整首詩念一次。」儀萱拍著宗元的手背鼓勵他,他又感到一股微微的電流傳來。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宗元一字不漏,非常流暢的把整首詩念了出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儀萱也張大嘴巴看著他,剛才那種觸電的麻痛感覺爬滿全身,然後他發現,自己竟然不是在教室裡。

第二章
這裡是哪裡?柳宗元用力眨眨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石頭稍微巔了一下,他一個沒站穩,跌在一片鬆軟的白雪裡。這是怎麼回事?他睜大眼睛,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雪景。
我在做夢吧!我居然在教室裡背詩也可以做夢,我一定是太累了。宗元想。
可是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又冰又涼又癢,然後一片又一片,一下子,他的肩膀、頭上,已經被一層白雪給覆蓋。
宗元從雪地裡站了起來,顫抖了一下,這種冷是他從沒有過的經驗,這應該不是夢。可是,他怎麼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
他四處張望,放眼望去都是高山。他瞇著眼仰望,山上都是白雪;他低頭看,雙腳埋在厚厚的雪堆中。宗元沒出過國,也沒上過玉山或合歡山,所以沒看過雪,最多就是跟同學吃刨冰時,互相丟冰到對方身上,這會兒居然身在雪地中,他興奮的跳上跳下。在這個杳無人煙的地方,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新雪,又乾淨又鬆軟,漂亮極了。
他又滾又跳又爬又跑,不管是不是夢,一定要先享受一下。
不過沒多久,他開始不覺得好玩了,因為他好冷啊,全身不停顫抖,差點站不穩。
這裡到底是哪裡?放眼望去,四周安靜無聲,身旁除了那塊大石頭,沒有鳥獸,也沒有人跡。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要怎麼回家?宗元忍不住害怕起來。
他抱著雙臂,弓著身子,拖著步伐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四周都是一片雪白,但是他知道,如果他停下來不動,一定會被凍死。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有股強烈的感覺告訴他應該往右邊去,宗元朝著一棵斜傾的大松樹慢慢走去。他繞過松樹,聽到淙淙水聲,這才發現,眼前有一條江河。
宗元望著腳下的江水,這裡的水流很急,到處是數不盡的漩渦、波濤、浪花,好像有什麼怪獸在裡面翻滾一般,宗元看著江水,居然感到一陣暈眩,他不敢再看,抬起頭向江面望去,忍不住「咦」了一聲。
只見水面上有一艘扁舟,舟子的前頭,有個漁翁身披簑衣、戴著簑帽,手握著釣竿在垂釣。奇特的是,江水波濤洶湧,這艘用竹子搭成舟子卻穩穩的停在江心,一動也不動。而且不止漁翁的身形不動,細細的釣竿跟釣線在水流衝擊下,居然也是靜止的。
宗元本來想呼叫救命,不過看樣子,他開始懷疑這扁舟、漁翁,還有釣竿都是石頭刻成的。
就在這時候,這個石雕般的漁翁忽然抬起頭,簑帽掩蓋住他的臉孔,只見釣竿一轉,朝著宗元一指,舟子像是加足馬力的汽艇一般,往宗元急駛而來。
宗元張大嘴,暫時忘了寒冷。直奔而來的舟子在他眼前停住,舟前的漁翁站起身來,縱身一跳,來到宗元的面前。
漁翁脫掉簑帽簑衣後,宗元看到一個比他矮的瘦小老人。老人彎著腰、駝著背,凹陷的臉上滿是皺紋,頭上的白髮則是跟背景的雪幾乎融成一體,他的兩道眉毛跟長鬍鬚也是白得像雪。
「我終於等到你來了!」他聲音裡帶著喜悅,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巍巍顫顫的老人剛才居然可以在湍急的江水中穩住一葉扁舟。
「你……你……在等……等我?」不知道是太驚訝還是太冷,宗元斷斷續續說不出話。
「是啊。」他咳了兩聲,「你可以叫我老姜。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柳宗元。」
老姜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嘴裡喃喃的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這……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哪裡?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啊?」老姜瞇著眼,白色鬍鬚在風中飄著。
宗元平常也算伶牙俐齒,可是現在除了張大嘴巴,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
「好吧,我好心提點你一下好了,你在來這裡之前,是不是正在背一首詩?」
被老姜一說,宗元這才想起,一向不會背詩的他,忽然一字不差的把〈江雪〉背了出來,他正高興時,就發現自己身在這個奇怪的地方。
老姜看著宗元愣怔的點點頭後又說,「你再把那詩念出來一次你就知道了。」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宗元念出最後兩個字,忍不住呻吟一聲,這裡,不就是詩裡描述的樣子嗎?四周高山聳立,卻沒有飛鳥的蹤跡,蜿蜒的小徑被雪覆蓋,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只有江裡的一葉扁舟上有一個戴著簑帽的漁翁在這冰冷的江水裡獨自釣魚。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分不清是冷還是害怕。
老姜似乎可以看透宗元的想法,「沒錯,你真的很聰明,你的確來到詩裡了,來到柳宗元當年寫的〈江雪〉的意境裡面。」
「所以,我……回到古代了?」宗元仔細打量老姜的穿著,的確就像電視古裝劇裡的裝扮,頭上綁個小髻,身穿斜襟短褂和布鞋。
「是,也不是。這首詩的創作背景是唐朝,所以這裡是古代沒錯,但你不是回到唐朝的時間軸上,你只是進入了詩的意境裡。你了解嗎?」
「詩……詩……的……意、意……境?」宗元整個人抖得話都說不清楚。
「對,詩人在寫每一首詩時,都會創造出一個意境。不管描寫人、景,還是物,每首詩都有它的一個意境,一個空間。你現在就在〈江雪〉描寫的意境裡。」
宗元似懂非懂,所以他不算真的回到過去,也不能改變歷史,他只是進入那首詩所描寫的情境中。
「可……是……我為……為什……為什麼會……」這裡實在好冷,宗元愈抖愈厲害。
「哎,看來你還沒完全恢復。」老姜說了這句古怪的話,往前走近,顫顫巍巍的舉起右手,往宗元的眉心一觸,宗元一愣,忽然全身像是有一股暖流通過,他不再覺得那麼冷不可當了。
「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宗元終於可以好好的把一句話講完了。
「你先跟我到船上去,我慢慢告訴你。」老姜抓著他的手臂,拉著他往前走。想不到這個瘦小的老頭,居然手勁這麼大。宗元的身材高瘦,比老姜還高出一個半的頭,可是居然沒辦法掙脫他。老姜行動迅速,宗元被他半拖半拉來到江邊,老姜的手再一用力,宗元發現自己騰空飛起來。老姜帶著他,跳到船中。
宗元左右探看,發現這艘船非常簡陋,角落有一個竹簍、一柄船篙,床艙裡有一張木板釘成的坐凳,船頭有一支釣竿,其他什麼也沒有。
「坐下來吧。」老姜撐起船篙把舟子划離岸邊。宗元坐在木板上,看著舟子外面的江水翻騰,小舟卻穩當的在江中行走,他看著瘦弱駝背的老姜,知道他一定有深藏不露的功力。
「我們要去哪裡?」宗元問。
「我們哪裡也不去,這首詩你既然背起來了,應該知道,這裡的意境就是這樣,有高山、江水,還有一艘船,不管我怎麼划,這舟子都在寒冬的江水裡。」老姜說。
宗元打了個冷顫,難道,他就這樣被困在一首詩裡?不!
「老姜,你快靠岸,我不要困在這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宗元緊張的大喊。
「你先不要慌,先聽我說。」老姜把船定在江中,走進艙內,用手拍拍宗元的背,宗元感到另一股暖流,他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下來。
「我剛剛告訴你了,這裡是〈江雪〉的意境。你既然來得了,一定也回得去,不用擔心。」老姜說。
「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我要怎麼回去?」宗元問。
「你會來到此處,是因為你會背這首詩,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對,好多人都會背〈江雪〉,為什麼他們沒來到這裡?那是因為你機緣過人,命中注定。」
「注定什麼?」宗元感到一股涼意,是說,在〈江雪〉的意境裡,很難不覺得寒冷。
「中國人從很早開始就寫詩,尤其的唐朝的詩人,更是把詩的創作推向高峰,每首詩有它的意境,有它的靈魂,這些唐詩的靈魂經過幾千年被人傳誦、低詠、欣賞,慢慢的聚在一起,被稱為詩魂。
「詩魂可以穿梭在每首詩的意境裡,也會守護每首詩的意境。唐詩可以永垂不朽,就是因為詩魂的存在。只是,跟世界任何一個角落一樣,詩的意境也有黑暗的靈魂。詩人的惆悵、悲恨、傷心、憤慨、哀怨聚在一起,慢慢形成一股陰暗之氣,這陰氣本來跟詩魂不相上下,可是陰氣的力量愈來愈大,甚至想要取代詩魂,控制整個詩境。最後詩魂不敵,被陰氣所滅。」老姜頓了頓,神情帶著哀傷。
「詩魂在被滅之前曾找過我,他跟我說,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愈來愈弱,無法與陰氣抗衡下去,所以他把自己剩下的魂氣分散在五首不同的詩中,只要有人能進入詩的意境裡,跟他一樣在詩境中穿梭,就能找到這些魂氣。把這些魂氣聚積起來,詩魂就可以再回來了。」
老姜望著宗元,眼裡帶著複雜的情緒。
宗元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要不要相信這老頭的話。
「你能來到這裡,絕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什麼機緣。我相信你就是我在等的人,你一定可以從詩魂留下來的線索,找到所有的魂氣。」
「喂,等等,你不會以為我就是那個可以拯救詩魂的人吧 ?我對詩一點辦法也沒有,一點興趣也沒有,我連一首詩也背不起來,呃,不對,我剛剛是有背起來這首詩,哎呀,這不是重點啦,我根本不相信你講的鬼話,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裡!」宗元大聲嚷著。
「如果你不幫詩魂,他永遠也回不來,詩的意境就會慢慢崩解,再也不存在了。」老姜哽咽著說。
「那你幹麼不去救詩魂?他不是留了線索給你嗎?」宗元問。
老姜搖搖頭,「我只是這首詩的意境的一部分,沒辦法進到別的詩裡面,更何況,那個線索不是給我的,我解不出來。」
「那,他留下來的線索是什麼?」宗元忍不住好奇的問。
「他說,〈江雪〉是第一個。」老姜說。
「第一個……什麼?」宗元皺著眉頭。
「就是這樣,〈江雪〉是第一個。」老姜肯定的說。
「這算什麼線索嘛!」宗元翻白眼,「我背會詩後第一個來的地方就是這裡,他不說我也知道。這樣怎麼找啊!」
「所以你答應了?」老姜喜出望外的握緊宗元的手。
「什麼?才沒有咧!」宗元趕緊甩掉老姜的手。老姜滿臉失望。
「我要回去!我不要在這裡!」宗元重複之前說的話。
「你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老姜轉過頭嘆口氣,朝著船頭走去,手拿起釣竿,默默地垂釣,身形不動如石,就像宗元最初看到他的樣子。
宗元有點不忍心,不過他更怕被困在這裡,他想著老姜的話,他會來這裡,就是背起了這首詩,心裡想著〈江雪〉的意境,那如果他想回去,是不是心裡也要想著他在教室的情境?
宗元決定試一試,他閉起眼睛,想著教室的課桌椅,儀萱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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