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花醉秋／周桂芳

周桂芳

清晨，我迎著習習的秋風，跑到湖那邊，空氣中有一絲絲淡淡的清香。我抬頭仰望，原來是路兩邊亭亭玉立的欒樹開花了，鵝黃色小米粒似的花開得歡。

我放慢步子，細細仰望，有的花尖上還結了一串串粉紅色的果子，像一串串粉色的小鈴鐺，更像一個個小粉燈籠。

平時，我天天跑步路過欒樹旁，卻很少留意這欒樹，因為它們身姿挺拔，棵棵高聳入雲，花開雲端。好不容易，尋到一棵低矮點的小欒樹，我才走近它的身旁，近距離親近它，細細打量它。我手捧一枝傘狀的花頭，湊近聞了一聞欒樹花，真的有一絲絲淡淡的清香，淡到不細緻聞幾乎聞不到。單朵的欒樹花很小，很細，像小米粒兒，淡淡的鵝黃色，未開的花蕾呈黃綠色，遠看像桂花的花朵。我仔細地欣賞這小小的花朵，長的很奇特，黃色的四瓣小花瓣並排朝一邊，花蕊朝另一邊，很有個性的小花朵。小花小朵，聚少成多，成百上千朵欒樹的小花朵凝聚在一起就編織成了一個花序。一串串的花序，組成一頂頂小黃花傘，一頂頂小黃傘撐開在藍天下，開成了一場秋天盛大的花事，頓覺生機盎然，欣欣向榮。

秋天，百花凋零時，欒樹花與秋天有個約會，遇秋而開。秋風起，欒樹花就如約來赴秋天的約會，相見甚歡，笑顏逐開，競相綻放，不知不覺中開成了一場盛大的花事。欒樹花對秋天愛的深沉，專情如一，癡心不改。秋風不散，秋風不走，就開花不斷，花開月餘不敗，迎著秋風，笑意盈盈。鄉村，一般很少見到欒樹花的蹤影。在小城的公園裏、湖邊、道路旁，欒樹花給小城略施了粉黛，化了一個淡淡的鵝黃妝。欒樹不經意地樹樹花開，彌補了秋日少花的缺憾，使小城粉嫩一新，容光煥發。

欒樹的名字一般人比較陌生，欒樹花也不是什麼名貴的花，卻是秋天美好雅致的存在。欒樹花不言不語，不動聲色，不與春花群芳爭豔，不與夏花炫麗多彩，只是默默地、靜靜地、淡淡地、無聲地修飾著秋色。

一場秋風，一場秋雨，欒樹花落如雨。一場欒樹花雨，那真叫落花之靜美，秋色之憐愛，讓人浮想聯翩，心生憐惜。一夜秋風，秋雨綿綿，欒樹鵝黃色的小花朵們像是與秋天約好了似的，集體一齊來與秋風秋雨淒美告別，點點都是離人淚。一陣秋風習來，鵝黃色的小花朵紛紛地從枝頭滑落下來，在秋風中打著旋轉，戀戀不捨地，飄然而下，像下起了欒花雨。紛紛雨下，密密麻麻，紛紛揚揚，層層疊疊，前赴後繼，赴湯蹈火，像是集體向腳下的土地虔誠地回敬報恩，唯願化作春泥更護花。一場欒樹花雨，給微枯的草地鋪上了薄薄一層黃綠色的毛氈，讓人心生憐惜，不忍落腳。綠的樹，黃的花，昨日黃花隨風落，真想學一回林妹妹，手把花鋤，來一場葬花的場景故事。

不經意的幾天功夫，落花的枝頭上就掛滿了欒樹粉紅色的小燈籠。這小燈籠就是欒樹的小果實，每一顆果實外面都包裹著三個紫紅色苞片，就像一盞小粉紅燈籠。放眼望去，滿樹的“小燈籠”紅紅火火，仿佛都在為秋日的淳樸張燈結綵，很討喜可愛。這一串串小燈籠，就是欒樹花赴秋天約會解下的心結，或許是欒樹花對秋天悄悄許下的承諾吧。

我從樹下撿了一枚欒樹的粉色果子，小心地拿在手心細細地端詳把玩。粉粉嫩嫩的，就像是三片小樹葉粘貼的菱形小口袋，又像一個個精緻的小燈籠，也像是一個個清新淡雅的小風鈴。秋風吹佛下，秋陽照耀下，秋雨沐浴下，一串串粉紅色的小燈籠，慢慢地心裏裝了許多心事，不斷地變化著色彩。有時是像小姑娘一樣羞羞答答地羞紅著臉；有時像秋天的柿子，黃橙橙的燈籠高高掛；有時像蒙著紅蓋頭的新娘子，濃妝豔抹，豔麗喜慶。秋風起，一串串小燈籠果子歡騰起來，互相碰撞著、搖晃著，嘻戲著，打鬧著。時不時，來一下對對碰；時不時，又鬧翻了，牛頂牛，就像一群活潑可愛調皮有趣的孩子在嬉戲打鬧；又像是一串串風鈴在秋風中翩翩起舞，發出歡快而美妙的聲音。

我忍不住掏出手機，拉近鏡頭，把這與秋天美好相約的粉紅色的小燈籠果子定格下來。這大自然中絕妙的粉紅、鵝黃、黃綠色的美，小小的手機，根本無法呈現出欒樹與秋天相約的美景和情懷。

小小的欒樹，隱沒於城市街頭，為城市站崗值勤，送一路蔭涼。小小的欒樹，不與春花爭豔，不與夏樹爭綠，不出風頭，不爭不搶，歷經夏日炎炎，高溫酷暑，風吹日曬，只是為了信守和奔赴一場與秋天的相約。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不爭”是欒樹的境界，是善為蒼生，是胸懷大愛。欒樹有信，信守與秋天的承諾，默默地在秋天裏如約盛開，靜靜地如期結果，把一串串紅燈籠掛滿秋天的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