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中團圓映月明/賀源

賀源
圓月懸空,清輝灑地,又到一年中秋時。中國人對團圓的執念,早已深深鐫刻在文化基因之中。而古詩詞,恰如一面晶瑩的鏡子,映照出千百年來人們對團圓的渴望與詠歎。
團圓之思,首推唐詩。杜甫在《月夜》中寫道:“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天寶十五載,杜甫被困長安,妻子兒女卻在鄜州。一輪明月,兩地相思,詩人通過想像妻子獨自望月的情景,道出戰亂時代團圓的珍貴與不易。字裏行間,盡是亂世中人對於家庭團聚的深切渴望。
白居易的《自河南經亂關內阻饑兄弟離散》更是直抒胸臆:“時難年荒世業空,弟兄羈旅各西東。田園寥落干戈後,骨肉流離道路中。”戰亂讓骨肉分離,讓家園殘破,詩人用最樸實的語言,道出了最深的痛。團圓在太平年間是尋常事,在亂世卻成了奢望。
宋詞將團圓之情推向新的高度。蘇軾的《水調歌頭》堪稱千古絕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這首詞寫於宋神宗熙寧九年的中秋,蘇軾與弟弟蘇轍已有七年未見。詞人把酒問月,由中秋的圓月聯想到人間的團圓,將對弟弟的思念昇華為人間最美好的祝願。
李清照在《一剪梅》中寫道:“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這是詞人與丈夫趙明誠別後所作。月滿西樓,本該是團圓之時,卻只能通過錦書傳遞相思。這種甜蜜又苦澀的思念,道盡了世間多少離別夫妻的心聲。
王安石的《泊船瓜洲》雖短,卻意味深長:“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詩人變法失敗後退隱金陵,某次夜泊瓜洲,望著一水之隔的京口,不禁發出“明月何時照我還”的感歎。這裏的“還”,既是身體的回歸,更是心靈的安頓。
團圓不僅是夫妻、兄弟之情,還有友朋之誼。黃庭堅的《寄黃幾複》寫道:“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友人相隔千裏,連鴻雁都難以傳書,只能回憶當年共飲的美好時光。這種友人之間的情誼,也是團圓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就連豪放如辛棄疾,也在《青玉案·元夕》中流露出對團圓的嚮往:“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元宵佳節,萬家燈火,詞人卻在繁華中尋找那個註定找不到的人:“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種求而不得的遺憾,更反襯出團圓的珍貴。
古人詩詞中的團圓,不僅是身體的相聚,更是心靈的契合。蘇軾在《和子由澠池懷舊》中寫道:“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詩人與弟弟蘇轍雖然聚少離多,但手足情深,縱使相隔千裏,心卻始終相連。
這些詩詞之所以動人,是因為它們觸動了人類共同的情感。團圓是中國人最樸素也最執著的願望,是漂泊者心靈的歸宿,是遊子夢中的家園。古往今來,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而人們對團圓的渴望從未改變。
今日我們讀這些詩詞,依然能感受到那份跨越千年的情感共鳴。雖然交通便利,通訊發達,但團圓的內涵與價值從未褪色。或許,這就是古詩詞永恆的魅力所在——它們記錄了人類最本真的情感,而這些情感,永遠不會過時。
在這個月圓之夜,不妨也學學古人,放下手機,與家人共坐,賞月閒話。畢竟,最珍貴的團圓,就在當下,就在眼前。
- 記者:好報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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