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特新興市場啟示錄
一場金融風暴，藝術圈權力大洗牌。壞小子赫斯特如何力挽狂瀾？
如果把藝術拍賣當作股票市場，畢卡索、梵谷就是裡面的台積電、中華電，價格高而穩定抗跌，投資了不太可能虧錢，但是也沒有什麼出人意表的漲幅，是「價值型股票」。而當代藝術則像是新興市場股票，漲的時候讓人心跳加速，跌的時候讓人心臟病發，漲跌以倍數計算，永遠是投資人懷抱淘金夢想的心頭肉。 如果這是一場新興市場豪賭，那麼英國當代藝術大家赫斯特（Damien Hirst），就是其中的金磚四國、雲霄飛車。
以前，赫斯特端出來的拍品都有藥水味，藍色鯊魚、黑色牛頭泡進福馬林裡，擺一擺位置取個好聽的名字，拍價動輒上億；如果要他拿起畫筆，彷彿有千百個不情願，淨畫一些彩色點點、圈圈，從來沒有正正經經畫出個樣子來，讓人好奇他的畫畫實力究竟如何。
現在，從來不肯好好畫畫的壞小子，竟然於2009年10月14日倫敦市中心的華萊士收藏館（Wallace Collection）規規矩矩展出25幅架上油畫，並且意猶未盡立刻在11月25日，又轉進倫敦白立方（White Cube）再擺出18幅油畫作品。如此戲劇化轉變，赫斯特所為何來？
錢追我 不是我追錢
他的好友、英國《衛報》（The Guardian）專欄作家哈騰史東（Simon Hattenstone）在一篇人物素描中直言，赫斯特非常愛錢，一講到錢就像是福音天使一樣，不但自己愛，還要別人愛，他花了很長的時間說服自己喜愛的當代藝術家盧卡絲（Sarah Lucas）要懂得感激錢的價值；而當他發現另一位當代雕塑家懷特瑞德（Rachel Whiteread）作品賣到10萬英鎊，但自己只停留在2到3萬英鎊時，他馬上打電話質問經紀人：「我記得有叫你把我的東西推到10萬以上啊！」赫斯特說，10萬英鎊是另一個境界，只要跨過了10萬英鎊門檻，就會有一批新族群湧上來想要購買，所以這件事情至關重要。
另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是「作品售罄」。「作品售罄」跟「搞點錢來」完全是不同的事情，什麼是「作品售罄」？赫斯特說：「我的經理跟我說，你要確定現在是錢在追著藝術跑，不是藝術追著錢跑。」
2007年，拍賣市場傳出英國歌手喬治麥可（George Michael）有意以5千萬英鎊（約新台幣26億元），標下赫斯特手上一個鑲滿了8601顆閃亮鑽石的骷髏人頭《看在上帝的份上》（For The Love Of God），可能創下當代作品最高單件價格。結果最後證實鑽石骷髏是被赫斯特自己與友人成立的投資集團買了回去，藝術市場一片嘩然，壞小子的誠信問題引發高度爭議，但是這對他來說，不過是玩一個「錢在追我」的把戲而已。
盤算精明的赫斯特，跟所有的新興市場股票一樣，價格、聲望、流行程度都在去年金融海嘯以前達到高峰。2008年9月雷曼兄弟投資銀行宣告倒閉，金融市場一片混沌未明前，赫斯特竟然把自己的作品送拍，趁著後市尚未明朗的時候先獲利了結，落袋為安。蘇富比為赫斯特在2008年9月15日與16日舉行的兩場專拍，總共拍得逾3億美元（約新台幣105億元），其中《黃金公牛》（The Golden Calf）以1866萬美元（約新台幣6.2億元）成交，創下藝術家個人最高拍價紀錄，赫斯特則再度登上2008年《ArtReview》百大權勢人物第一名位置（2005年曾經登上榜首）。
了結過去 全新出發
也許赫斯特的商業直覺已經預料到，這波金融海嘯殺傷力強大，許多人在其中傾家蕩產，而他自己恐怕也難逃一劫。
2008年11月的紐約、12月的邁阿密，都有畫商帶著赫斯特的作品跳水求拍，結果成交量淒慘，不僅多數作品流拍，畫商更直言，百萬美元以上的東西別想賣得掉，身價幾乎折半。2009年的《ArtReview》百大權勢人物排行榜中，壞小子更是直接從第一名下滑到48名，跌幅比「金磚四國」還慘，成為各大藝術媒體轟動頭條。
赫斯特本人倒是能屈能伸，毫不猶豫為工作室進行大幅裁員。為他製作「藥櫃」系列作品的22個助手，有17人遭到裁員，「蝴蝶」系列的製作助手也幾乎裁員殆盡，他自己毫不避諱承認，紐約、邁阿密失敗拍品的價格預估「確實有些過高」，不是現在的經濟環境負擔得起。
不同於一般企業瘦身裁員，赫斯特似乎並沒有打算在景氣回溫時，再找回「藥櫃」、「蝴蝶」員工。福馬林動物屍體、彩色藥櫃、鑽石骷髏就像公債違約的新興國家杜拜，其中盛極一時的七星酒店、世界島、棕櫚島，已經絢爛到了極點，難再重返榮耀。赫斯特很清楚，如果要讓他的藝術字典詞條，不至於寫到44歲這一年終結，要東山再起，絕對要超乎想像。
壞小子重新推出問世的作品，竟是過去聞所未聞的架上油畫。2009年10月13日，赫斯特在接受《Time Out》雜誌專訪時被問到：「我們熟知的赫斯特品牌已經告終了嗎？」他很明確地回答：「我每件事情都了結了。」（I'm bringing everything to an end.）關掉兩間工作室、停產原有系列，還有一件已做6年的大型福馬林作品和三隻死牛屍體，都將放入陳列間，不再銷售。過去的赫斯特成為歷史。 赫斯特明確斬斷過去作品的生產線，讓金融海嘯前的作品統統成為限量品，企圖控制既有拍品的價格。而他的新興市場救市奇招，便是開出最新生產線，讓投資人耳目一新，保持新鮮不膩感受。
舌戰群儒 不改壞小子本色
10月份在華萊士收藏館展出的25幅油畫，是赫斯特從2006年到2008年，關在家中花園塗畫的作品，以藍、白色為主要基調，主題仍然圍繞他所熟悉的死亡命題，赫斯特對著鏡子，倒映出來的形象是一尊藍色骷髏頭。畫展名稱很有玄機：「不掉一點愛，藍色圖畫」（No Love Lost, Blue Paintings），既熟悉，又新鮮，過程中沒有一滴愛遺失，這是赫斯特生產線的最新力作；樣子不同，但同樣有愛。 這下子，當代怪傑的畫畫實力終於揭曉，倫敦藝術評論圈竟然罵聲不斷，說他的技巧很爛，內容抄襲、拼湊、毫無新意，評論家席雷（Adrian Searle）在英國衛報上用赫斯特最喜歡的死亡意象諷刺他，寫了一篇赤裸裸的惡評「赫斯特無聊『死』了！」（Damien Hirst is deadly dull!）彭博社評論家蓋佛（Martin Gayford）更是毒舌：「以他的水準，再練個10年、20年或許會有點成就。」整個倫敦藝術圈只有抽象畫家霍蘭（John Hoyland）釋出善意，在《每日電訊報》（The Daily Telegraph）上刊登了兩人虧來虧去的風趣談話，其他都是一片叫罵。
儘管惡評如潮，赫斯特還是理直氣壯面對，大量接受藝術媒體專訪，而且幾乎是出口成章、舌燦蓮花，在對《Art Desk》雜誌訪問時說：「不畫畫的藝術家，就像我的好朋友U2合唱團不賣T-shirt一樣。」還對《Time Out》抱怨：「現在很奇怪，藝術家都沒有戲劇性轉變了嗎？」赫斯特堅持宣稱，這是我停下來的最完美時機，我要一個大霹靂（Big Bang，宇宙誕生之意）。
藝術評論圈激烈的辯論還沒有對赫斯特的繪畫功力做出結論，這兩場油畫展的觀賞人氣倒是被爭論成功炒熱，僅有兩個展示廳的華萊士收藏館，參觀人數高達10萬人次，創下開館以來的最高紀錄；白立方畫廊的展出未演先轟動，策展總監馬羅（Tim Marlow）告訴媒體，在開展前，已有作品以950萬英鎊（約新台幣4.9億元）價格賣出，維持金融海嘯之前的身價。
由於壞小子過去有放羊紀錄，在作品價格上涉嫌造假，因此目前赫斯特油畫作品價格尚待觀察。然而赫斯特一出手，還是能引起激烈討論與不墜人氣，壞小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救市絕招，似乎已經收到第一步成效，只看下一步棋怎麼走。以赫斯特「大破壞後才有大建設」的氣魄看來，他果然是對死亡有格外領悟的一名藝術家。一場金融風暴，藝術圈權力大洗牌。壞小子赫斯特如何力挽狂瀾？
如果把藝術拍賣當作股票市場，畢卡索、梵谷就是裡面的台積電、中華電，價格高而穩定抗跌，投資了不太可能虧錢，但是也沒有什麼出人意表的漲幅，是「價值型股票」。而當代藝術則像是新興市場股票，漲的時候讓人心跳加速，跌的時候讓人心臟病發，漲跌以倍數計算，永遠是投資人懷抱淘金夢想的心頭肉。
如果這是一場新興市場豪賭，那麼英國當代藝術大家赫斯特（Damien Hirst），就是其中的金磚四國、雲霄飛車。
以前，赫斯特端出來的拍品都有藥水味，藍色鯊魚、黑色牛頭泡進福馬林裡，擺一擺位置取個好聽的名字，拍價動輒上億；如果要他拿起畫筆，彷彿有千百個不情願，淨畫一些彩色點點、圈圈，從來沒有正正經經畫出個樣子來，讓人好奇他的畫畫實力究竟如何。
現在，從來不肯好好畫畫的壞小子，竟然於2009年10月14日倫敦市中心的華萊士收藏館（Wallace Collection）規規矩矩展出25幅架上油畫，並且意猶未盡立刻在11月25日，又轉進倫敦白立方（White Cube）再擺出18幅油畫作品。如此戲劇化轉變，赫斯特所為何來？
錢追我 不是我追錢
他的好友、英國《衛報》（The Guardian）專欄作家哈騰史東（Simon Hattenstone）在一篇人物素描中直言，赫斯特非常愛錢，一講到錢就像是福音天使一樣，不但自己愛，還要別人愛，他花了很長的時間說服自己喜愛的當代藝術家盧卡絲（Sarah Lucas）要懂得感激錢的價值；而當他發現另一位當代雕塑家懷特瑞德（Rachel Whiteread）作品賣到10萬英鎊，但自己只停留在2到3萬英鎊時，他馬上打電話質問經紀人：「我記得有叫你把我的東西推到10萬以上啊！」赫斯特說，10萬英鎊是另一個境界，只要跨過了10萬英鎊門檻，就會有一批新族群湧上來想要購買，所以這件事情至關重要。
另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是「作品售罄」。「作品售罄」跟「搞點錢來」完全是不同的事情，什麼是「作品售罄」？赫斯特說：「我的經理跟我說，你要確定現在是錢在追著藝術跑，不是藝術追著錢跑。」
2007年，拍賣市場傳出英國歌手喬治麥可（George Michael）有意以5千萬英鎊（約新台幣26億元），標下赫斯特手上一個鑲滿了8601顆閃亮鑽石的骷髏人頭《看在上帝的份上》（For The Love Of God），可能創下當代作品最高單件價格。結果最後證實鑽石骷髏是被赫斯特自己與友人成立的投資集團買了回去，藝術市場一片嘩然，壞小子的誠信問題引發高度爭議，但是這對他來說，不過是玩一個「錢在追我」的把戲而已。
盤算精明的赫斯特，跟所有的新興市場股票一樣，價格、聲望、流行程度都在去年金融海嘯以前達到高峰。2008年9月雷曼兄弟投資銀行宣告倒閉，金融市場一片混沌未明前，赫斯特竟然把自己的作品送拍，趁著後市尚未明朗的時候先獲利了結，落袋為安。蘇富比為赫斯特在2008年9月15日與16日舉行的兩場專拍，總共拍得逾3億美元（約新台幣105億元），其中《黃金公牛》（The Golden Calf）以1866萬美元（約新台幣6.2億元）成交，創下藝術家個人最高拍價紀錄，赫斯特則再度登上2008年《ArtReview》百大權勢人物第一名位置（2005年曾經登上榜首）。
了結過去 全新出發
也許赫斯特的商業直覺已經預料到，這波金融海嘯殺傷力強大，許多人在其中傾家蕩產，而他自己恐怕也難逃一劫。 2008年11月的紐約、12月的邁阿密，都有畫商帶著赫斯特的作品跳水求拍，結果成交量淒慘，不僅多數作品流拍，畫商更直言，百萬美元以上的東西別想賣得掉，身價幾乎折半。2009年的《ArtReview》百大權勢人物排行榜中，壞小子更是直接從第一名下滑到48名，跌幅比「金磚四國」還慘，成為各大藝術媒體轟動頭條。
赫斯特本人倒是能屈能伸，毫不猶豫為工作室進行大幅裁員。為他製作「藥櫃」系列作品的22個助手，有17人遭到裁員，「蝴蝶」系列的製作助手也幾乎裁員殆盡，他自己毫不避諱承認，紐約、邁阿密失敗拍品的價格預估「確實有些過高」，不是現在的經濟環境負擔得起。
不同於一般企業瘦身裁員，赫斯特似乎並沒有打算在景氣回溫時，再找回「藥櫃」、「蝴蝶」員工。福馬林動物屍體、彩色藥櫃、鑽石骷髏就像公債違約的新興國家杜拜，其中盛極一時的七星酒店、世界島、棕櫚島，已經絢爛到了極點，難再重返榮耀。赫斯特很清楚，如果要讓他的藝術字典詞條，不至於寫到44歲這一年終結，要東山再起，絕對要超乎想像。
壞小子重新推出問世的作品，竟是過去聞所未聞的架上油畫。2009年10月13日，赫斯特在接受《Time Out》雜誌專訪時被問到：「我們熟知的赫斯特品牌已經告終了嗎？」他很明確地回答：「我每件事情都了結了。」（I'm bringing everything to an end.）關掉兩間工作室、停產原有系列，還有一件已做6年的大型福馬林作品和三隻死牛屍體，都將放入陳列間，不再銷售。過去的赫斯特成為歷史。 赫斯特明確斬斷過去作品的生產線，讓金融海嘯前的作品統統成為限量品，企圖控制既有拍品的價格。而他的新興市場救市奇招，便是開出最新生產線，讓投資人耳目一新，保持新鮮不膩感受。
舌戰群儒 不改壞小子本色
10月份在華萊士收藏館展出的25幅油畫，是赫斯特從2006年到2008年，關在家中花園塗畫的作品，以藍、白色為主要基調，主題仍然圍繞他所熟悉的死亡命題，赫斯特對著鏡子，倒映出來的形象是一尊藍色骷髏頭。畫展名稱很有玄機：「不掉一點愛，藍色圖畫」（No Love Lost, Blue Paintings），既熟悉，又新鮮，過程中沒有一滴愛遺失，這是赫斯特生產線的最新力作；樣子不同，但同樣有愛。 這下子，當代怪傑的畫畫實力終於揭曉，倫敦藝術評論圈竟然罵聲不斷，說他的技巧很爛，內容抄襲、拼湊、毫無新意，評論家席雷（Adrian Searle）在英國衛報上用赫斯特最喜歡的死亡意象諷刺他，寫了一篇赤裸裸的惡評「赫斯特無聊『死』了！」（Damien Hirst is deadly dull!）彭博社評論家蓋佛（Martin Gayford）更是毒舌：「以他的水準，再練個10年、20年或許會有點成就。」整個倫敦藝術圈只有抽象畫家霍蘭（John Hoyland）釋出善意，在《每日電訊報》（The Daily Telegraph）上刊登了兩人虧來虧去的風趣談話，其他都是一片叫罵。
儘管惡評如潮，赫斯特還是理直氣壯面對，大量接受藝術媒體專訪，而且幾乎是出口成章、舌燦蓮花，在對《Art Desk》雜誌訪問時說：「不畫畫的藝術家，就像我的好朋友U2合唱團不賣T-shirt一樣。」還對《Time Out》抱怨：「現在很奇怪，藝術家都沒有戲劇性轉變了嗎？」赫斯特堅持宣稱，這是我停下來的最完美時機，我要一個大霹靂（Big Bang，宇宙誕生之意）。
藝術評論圈激烈的辯論還沒有對赫斯特的繪畫功力做出結論，這兩場油畫展的觀賞人氣倒是被爭論成功炒熱，僅有兩個展示廳的華萊士收藏館，參觀人數高達10萬人次，創下開館以來的最高紀錄；白立方畫廊的展出未演先轟動，策展總監馬羅（Tim Marlow）告訴媒體，在開展前，已有作品以950萬英鎊（約新台幣4.9億元）價格賣出，維持金融海嘯之前的身價。
由於壞小子過去有放羊紀錄，在作品價格上涉嫌造假，因此目前赫斯特油畫作品價格尚待觀察。然而赫斯特一出手，還是能引起激烈討論與不墜人氣，壞小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救市絕招，似乎已經收到第一步成效，只看下一步棋怎麼走。以赫斯特「大破壞後才有大建設」的氣魄看來，他果然是對死亡有格外領悟的一名藝術家。
【典藏今藝術2010年01月號】
如果把藝術拍賣當作股票市場，畢卡索、梵谷就是裡面的台積電、中華電，價格高而穩定抗跌，投資了不太可能虧錢，但是也沒有什麼出人意表的漲幅，是「價值型股票」。而當代藝術則像是新興市場股票，漲的時候讓人心跳加速，跌的時候讓人心臟病發，漲跌以倍數計算，永遠是投資人懷抱淘金夢想的心頭肉。 如果這是一場新興市場豪賭，那麼英國當代藝術大家赫斯特（Damien Hirst），就是其中的金磚四國、雲霄飛車。
以前，赫斯特端出來的拍品都有藥水味，藍色鯊魚、黑色牛頭泡進福馬林裡，擺一擺位置取個好聽的名字，拍價動輒上億；如果要他拿起畫筆，彷彿有千百個不情願，淨畫一些彩色點點、圈圈，從來沒有正正經經畫出個樣子來，讓人好奇他的畫畫實力究竟如何。
現在，從來不肯好好畫畫的壞小子，竟然於2009年10月14日倫敦市中心的華萊士收藏館（Wallace Collection）規規矩矩展出25幅架上油畫，並且意猶未盡立刻在11月25日，又轉進倫敦白立方（White Cube）再擺出18幅油畫作品。如此戲劇化轉變，赫斯特所為何來？
錢追我 不是我追錢
他的好友、英國《衛報》（The Guardian）專欄作家哈騰史東（Simon Hattenstone）在一篇人物素描中直言，赫斯特非常愛錢，一講到錢就像是福音天使一樣，不但自己愛，還要別人愛，他花了很長的時間說服自己喜愛的當代藝術家盧卡絲（Sarah Lucas）要懂得感激錢的價值；而當他發現另一位當代雕塑家懷特瑞德（Rachel Whiteread）作品賣到10萬英鎊，但自己只停留在2到3萬英鎊時，他馬上打電話質問經紀人：「我記得有叫你把我的東西推到10萬以上啊！」赫斯特說，10萬英鎊是另一個境界，只要跨過了10萬英鎊門檻，就會有一批新族群湧上來想要購買，所以這件事情至關重要。
另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是「作品售罄」。「作品售罄」跟「搞點錢來」完全是不同的事情，什麼是「作品售罄」？赫斯特說：「我的經理跟我說，你要確定現在是錢在追著藝術跑，不是藝術追著錢跑。」
2007年，拍賣市場傳出英國歌手喬治麥可（George Michael）有意以5千萬英鎊（約新台幣26億元），標下赫斯特手上一個鑲滿了8601顆閃亮鑽石的骷髏人頭《看在上帝的份上》（For The Love Of God），可能創下當代作品最高單件價格。結果最後證實鑽石骷髏是被赫斯特自己與友人成立的投資集團買了回去，藝術市場一片嘩然，壞小子的誠信問題引發高度爭議，但是這對他來說，不過是玩一個「錢在追我」的把戲而已。
盤算精明的赫斯特，跟所有的新興市場股票一樣，價格、聲望、流行程度都在去年金融海嘯以前達到高峰。2008年9月雷曼兄弟投資銀行宣告倒閉，金融市場一片混沌未明前，赫斯特竟然把自己的作品送拍，趁著後市尚未明朗的時候先獲利了結，落袋為安。蘇富比為赫斯特在2008年9月15日與16日舉行的兩場專拍，總共拍得逾3億美元（約新台幣105億元），其中《黃金公牛》（The Golden Calf）以1866萬美元（約新台幣6.2億元）成交，創下藝術家個人最高拍價紀錄，赫斯特則再度登上2008年《ArtReview》百大權勢人物第一名位置（2005年曾經登上榜首）。
了結過去 全新出發
也許赫斯特的商業直覺已經預料到，這波金融海嘯殺傷力強大，許多人在其中傾家蕩產，而他自己恐怕也難逃一劫。
2008年11月的紐約、12月的邁阿密，都有畫商帶著赫斯特的作品跳水求拍，結果成交量淒慘，不僅多數作品流拍，畫商更直言，百萬美元以上的東西別想賣得掉，身價幾乎折半。2009年的《ArtReview》百大權勢人物排行榜中，壞小子更是直接從第一名下滑到48名，跌幅比「金磚四國」還慘，成為各大藝術媒體轟動頭條。
赫斯特本人倒是能屈能伸，毫不猶豫為工作室進行大幅裁員。為他製作「藥櫃」系列作品的22個助手，有17人遭到裁員，「蝴蝶」系列的製作助手也幾乎裁員殆盡，他自己毫不避諱承認，紐約、邁阿密失敗拍品的價格預估「確實有些過高」，不是現在的經濟環境負擔得起。
不同於一般企業瘦身裁員，赫斯特似乎並沒有打算在景氣回溫時，再找回「藥櫃」、「蝴蝶」員工。福馬林動物屍體、彩色藥櫃、鑽石骷髏就像公債違約的新興國家杜拜，其中盛極一時的七星酒店、世界島、棕櫚島，已經絢爛到了極點，難再重返榮耀。赫斯特很清楚，如果要讓他的藝術字典詞條，不至於寫到44歲這一年終結，要東山再起，絕對要超乎想像。
壞小子重新推出問世的作品，竟是過去聞所未聞的架上油畫。2009年10月13日，赫斯特在接受《Time Out》雜誌專訪時被問到：「我們熟知的赫斯特品牌已經告終了嗎？」他很明確地回答：「我每件事情都了結了。」（I'm bringing everything to an end.）關掉兩間工作室、停產原有系列，還有一件已做6年的大型福馬林作品和三隻死牛屍體，都將放入陳列間，不再銷售。過去的赫斯特成為歷史。 赫斯特明確斬斷過去作品的生產線，讓金融海嘯前的作品統統成為限量品，企圖控制既有拍品的價格。而他的新興市場救市奇招，便是開出最新生產線，讓投資人耳目一新，保持新鮮不膩感受。
舌戰群儒 不改壞小子本色
10月份在華萊士收藏館展出的25幅油畫，是赫斯特從2006年到2008年，關在家中花園塗畫的作品，以藍、白色為主要基調，主題仍然圍繞他所熟悉的死亡命題，赫斯特對著鏡子，倒映出來的形象是一尊藍色骷髏頭。畫展名稱很有玄機：「不掉一點愛，藍色圖畫」（No Love Lost, Blue Paintings），既熟悉，又新鮮，過程中沒有一滴愛遺失，這是赫斯特生產線的最新力作；樣子不同，但同樣有愛。 這下子，當代怪傑的畫畫實力終於揭曉，倫敦藝術評論圈竟然罵聲不斷，說他的技巧很爛，內容抄襲、拼湊、毫無新意，評論家席雷（Adrian Searle）在英國衛報上用赫斯特最喜歡的死亡意象諷刺他，寫了一篇赤裸裸的惡評「赫斯特無聊『死』了！」（Damien Hirst is deadly dull!）彭博社評論家蓋佛（Martin Gayford）更是毒舌：「以他的水準，再練個10年、20年或許會有點成就。」整個倫敦藝術圈只有抽象畫家霍蘭（John Hoyland）釋出善意，在《每日電訊報》（The Daily Telegraph）上刊登了兩人虧來虧去的風趣談話，其他都是一片叫罵。
儘管惡評如潮，赫斯特還是理直氣壯面對，大量接受藝術媒體專訪，而且幾乎是出口成章、舌燦蓮花，在對《Art Desk》雜誌訪問時說：「不畫畫的藝術家，就像我的好朋友U2合唱團不賣T-shirt一樣。」還對《Time Out》抱怨：「現在很奇怪，藝術家都沒有戲劇性轉變了嗎？」赫斯特堅持宣稱，這是我停下來的最完美時機，我要一個大霹靂（Big Bang，宇宙誕生之意）。
藝術評論圈激烈的辯論還沒有對赫斯特的繪畫功力做出結論，這兩場油畫展的觀賞人氣倒是被爭論成功炒熱，僅有兩個展示廳的華萊士收藏館，參觀人數高達10萬人次，創下開館以來的最高紀錄；白立方畫廊的展出未演先轟動，策展總監馬羅（Tim Marlow）告訴媒體，在開展前，已有作品以950萬英鎊（約新台幣4.9億元）價格賣出，維持金融海嘯之前的身價。
由於壞小子過去有放羊紀錄，在作品價格上涉嫌造假，因此目前赫斯特油畫作品價格尚待觀察。然而赫斯特一出手，還是能引起激烈討論與不墜人氣，壞小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救市絕招，似乎已經收到第一步成效，只看下一步棋怎麼走。以赫斯特「大破壞後才有大建設」的氣魄看來，他果然是對死亡有格外領悟的一名藝術家。一場金融風暴，藝術圈權力大洗牌。壞小子赫斯特如何力挽狂瀾？
如果把藝術拍賣當作股票市場，畢卡索、梵谷就是裡面的台積電、中華電，價格高而穩定抗跌，投資了不太可能虧錢，但是也沒有什麼出人意表的漲幅，是「價值型股票」。而當代藝術則像是新興市場股票，漲的時候讓人心跳加速，跌的時候讓人心臟病發，漲跌以倍數計算，永遠是投資人懷抱淘金夢想的心頭肉。
如果這是一場新興市場豪賭，那麼英國當代藝術大家赫斯特（Damien Hirst），就是其中的金磚四國、雲霄飛車。
以前，赫斯特端出來的拍品都有藥水味，藍色鯊魚、黑色牛頭泡進福馬林裡，擺一擺位置取個好聽的名字，拍價動輒上億；如果要他拿起畫筆，彷彿有千百個不情願，淨畫一些彩色點點、圈圈，從來沒有正正經經畫出個樣子來，讓人好奇他的畫畫實力究竟如何。
現在，從來不肯好好畫畫的壞小子，竟然於2009年10月14日倫敦市中心的華萊士收藏館（Wallace Collection）規規矩矩展出25幅架上油畫，並且意猶未盡立刻在11月25日，又轉進倫敦白立方（White Cube）再擺出18幅油畫作品。如此戲劇化轉變，赫斯特所為何來？
錢追我 不是我追錢
他的好友、英國《衛報》（The Guardian）專欄作家哈騰史東（Simon Hattenstone）在一篇人物素描中直言，赫斯特非常愛錢，一講到錢就像是福音天使一樣，不但自己愛，還要別人愛，他花了很長的時間說服自己喜愛的當代藝術家盧卡絲（Sarah Lucas）要懂得感激錢的價值；而當他發現另一位當代雕塑家懷特瑞德（Rachel Whiteread）作品賣到10萬英鎊，但自己只停留在2到3萬英鎊時，他馬上打電話質問經紀人：「我記得有叫你把我的東西推到10萬以上啊！」赫斯特說，10萬英鎊是另一個境界，只要跨過了10萬英鎊門檻，就會有一批新族群湧上來想要購買，所以這件事情至關重要。
另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是「作品售罄」。「作品售罄」跟「搞點錢來」完全是不同的事情，什麼是「作品售罄」？赫斯特說：「我的經理跟我說，你要確定現在是錢在追著藝術跑，不是藝術追著錢跑。」
2007年，拍賣市場傳出英國歌手喬治麥可（George Michael）有意以5千萬英鎊（約新台幣26億元），標下赫斯特手上一個鑲滿了8601顆閃亮鑽石的骷髏人頭《看在上帝的份上》（For The Love Of God），可能創下當代作品最高單件價格。結果最後證實鑽石骷髏是被赫斯特自己與友人成立的投資集團買了回去，藝術市場一片嘩然，壞小子的誠信問題引發高度爭議，但是這對他來說，不過是玩一個「錢在追我」的把戲而已。
盤算精明的赫斯特，跟所有的新興市場股票一樣，價格、聲望、流行程度都在去年金融海嘯以前達到高峰。2008年9月雷曼兄弟投資銀行宣告倒閉，金融市場一片混沌未明前，赫斯特竟然把自己的作品送拍，趁著後市尚未明朗的時候先獲利了結，落袋為安。蘇富比為赫斯特在2008年9月15日與16日舉行的兩場專拍，總共拍得逾3億美元（約新台幣105億元），其中《黃金公牛》（The Golden Calf）以1866萬美元（約新台幣6.2億元）成交，創下藝術家個人最高拍價紀錄，赫斯特則再度登上2008年《ArtReview》百大權勢人物第一名位置（2005年曾經登上榜首）。
了結過去 全新出發
也許赫斯特的商業直覺已經預料到，這波金融海嘯殺傷力強大，許多人在其中傾家蕩產，而他自己恐怕也難逃一劫。 2008年11月的紐約、12月的邁阿密，都有畫商帶著赫斯特的作品跳水求拍，結果成交量淒慘，不僅多數作品流拍，畫商更直言，百萬美元以上的東西別想賣得掉，身價幾乎折半。2009年的《ArtReview》百大權勢人物排行榜中，壞小子更是直接從第一名下滑到48名，跌幅比「金磚四國」還慘，成為各大藝術媒體轟動頭條。
赫斯特本人倒是能屈能伸，毫不猶豫為工作室進行大幅裁員。為他製作「藥櫃」系列作品的22個助手，有17人遭到裁員，「蝴蝶」系列的製作助手也幾乎裁員殆盡，他自己毫不避諱承認，紐約、邁阿密失敗拍品的價格預估「確實有些過高」，不是現在的經濟環境負擔得起。
不同於一般企業瘦身裁員，赫斯特似乎並沒有打算在景氣回溫時，再找回「藥櫃」、「蝴蝶」員工。福馬林動物屍體、彩色藥櫃、鑽石骷髏就像公債違約的新興國家杜拜，其中盛極一時的七星酒店、世界島、棕櫚島，已經絢爛到了極點，難再重返榮耀。赫斯特很清楚，如果要讓他的藝術字典詞條，不至於寫到44歲這一年終結，要東山再起，絕對要超乎想像。
壞小子重新推出問世的作品，竟是過去聞所未聞的架上油畫。2009年10月13日，赫斯特在接受《Time Out》雜誌專訪時被問到：「我們熟知的赫斯特品牌已經告終了嗎？」他很明確地回答：「我每件事情都了結了。」（I'm bringing everything to an end.）關掉兩間工作室、停產原有系列，還有一件已做6年的大型福馬林作品和三隻死牛屍體，都將放入陳列間，不再銷售。過去的赫斯特成為歷史。 赫斯特明確斬斷過去作品的生產線，讓金融海嘯前的作品統統成為限量品，企圖控制既有拍品的價格。而他的新興市場救市奇招，便是開出最新生產線，讓投資人耳目一新，保持新鮮不膩感受。
舌戰群儒 不改壞小子本色
10月份在華萊士收藏館展出的25幅油畫，是赫斯特從2006年到2008年，關在家中花園塗畫的作品，以藍、白色為主要基調，主題仍然圍繞他所熟悉的死亡命題，赫斯特對著鏡子，倒映出來的形象是一尊藍色骷髏頭。畫展名稱很有玄機：「不掉一點愛，藍色圖畫」（No Love Lost, Blue Paintings），既熟悉，又新鮮，過程中沒有一滴愛遺失，這是赫斯特生產線的最新力作；樣子不同，但同樣有愛。 這下子，當代怪傑的畫畫實力終於揭曉，倫敦藝術評論圈竟然罵聲不斷，說他的技巧很爛，內容抄襲、拼湊、毫無新意，評論家席雷（Adrian Searle）在英國衛報上用赫斯特最喜歡的死亡意象諷刺他，寫了一篇赤裸裸的惡評「赫斯特無聊『死』了！」（Damien Hirst is deadly dull!）彭博社評論家蓋佛（Martin Gayford）更是毒舌：「以他的水準，再練個10年、20年或許會有點成就。」整個倫敦藝術圈只有抽象畫家霍蘭（John Hoyland）釋出善意，在《每日電訊報》（The Daily Telegraph）上刊登了兩人虧來虧去的風趣談話，其他都是一片叫罵。
儘管惡評如潮，赫斯特還是理直氣壯面對，大量接受藝術媒體專訪，而且幾乎是出口成章、舌燦蓮花，在對《Art Desk》雜誌訪問時說：「不畫畫的藝術家，就像我的好朋友U2合唱團不賣T-shirt一樣。」還對《Time Out》抱怨：「現在很奇怪，藝術家都沒有戲劇性轉變了嗎？」赫斯特堅持宣稱，這是我停下來的最完美時機，我要一個大霹靂（Big Bang，宇宙誕生之意）。
藝術評論圈激烈的辯論還沒有對赫斯特的繪畫功力做出結論，這兩場油畫展的觀賞人氣倒是被爭論成功炒熱，僅有兩個展示廳的華萊士收藏館，參觀人數高達10萬人次，創下開館以來的最高紀錄；白立方畫廊的展出未演先轟動，策展總監馬羅（Tim Marlow）告訴媒體，在開展前，已有作品以950萬英鎊（約新台幣4.9億元）價格賣出，維持金融海嘯之前的身價。
由於壞小子過去有放羊紀錄，在作品價格上涉嫌造假，因此目前赫斯特油畫作品價格尚待觀察。然而赫斯特一出手，還是能引起激烈討論與不墜人氣，壞小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救市絕招，似乎已經收到第一步成效，只看下一步棋怎麼走。以赫斯特「大破壞後才有大建設」的氣魄看來，他果然是對死亡有格外領悟的一名藝術家。
【典藏今藝術2010年0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