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有蚊子

她逐漸明白,婚姻的真諦,是像這慣常上演的捕蚊行動……
一如往常,她將兩個孩子哄睡,將廚房裏的杯盤與奶瓶清洗乾淨,將滿屋子的玩具收拾整齊,快速地沖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已經超過半夜一點鐘。
正要進入夢鄉……「嗡嗡嗡」,左耳旁傳來蚊子飛過的聲音,蚊子掠過臉頰,一陣搔癢。她生氣地坐起身,對著客廳正看電視的丈夫說:「老公,有蚊子。」坐在沙發上的丈夫一躍而起,拿起電蚊拍,往房間走。
她和丈夫經由長輩介紹認識,當時已經在適婚年齡懸崖邊的兩人,交往不到三個月就決定結婚。當工程師的丈夫收入穩定、老實正當、無不良嗜好,雖然沈默了點,可的確是個能倚靠的男人。結婚沒多久就懷孕,兩年內連續生了兩個小孩,從此她脫下套裝和高跟鞋,換上運動服和平底鞋,開始了全職媽媽的生活。
丈夫走進房間,向躺在床上的她說:「我要開燈囉。」好讓她先遮住已經習慣黑暗的眼睛。房間頓時大放光明,丈夫手持電蚊拍,一躍上床,瞄準停在天花板的蚊子奮力一揮─「劈劈啪啪」一陣電光石火,大快人心。「可惡,牆上還有一隻。」眼睛像鷹一般銳利的丈夫,一腳踩在床上,另一腳跨在櫃子上,反手一揮─又是火花四射。阿彌陀佛。
這樣的情景時常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丈夫在外頭打拚工作,她在家帶兩個不到三歲的孩子,到了晚上,兩人常常疲倦到連聊天都嫌累,她只想趕快把家事做完,趕快上床睡覺,丈夫則是把坐在客廳看電視當休閒。這樣的捕蚊行動成了一天當中兩人最深入的互動。
其實她何嘗不會自己抓蚊子?有幾天丈夫出差不在家,她自己拿著電蚊拍一陣揮打,快狠準不輸丈夫,但就是少了那麼點樂趣。每次只要她一說:「老公,有蚊子。」不管丈夫在做什麼事,總是會停下手邊的工作,進房間來打蚊子。兩人也時常討論這些蚊子到底是怎麼來到十二樓,卻從沒提過買蚊帳的事。
丈夫像個為民除害的俠客,身手矯健地跳下床,拿著電蚊拍走出房門,關上燈:「好了,你好好睡吧。」她逐漸明白,婚姻的真諦,不在於「代表」愛情恆久遠的閃亮鑽石,也不在於微笑到天荒地老的華麗婚紗照,而是像這慣常上演的捕蚊行動,日復一日的瑣事,卻有著平凡生活的況味。
電蚊拍上的火花,燦爛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