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文書房:十句話

對於我最有吸引力的是時間和文字。時間深邃難測,用有限的文字去描繪時間真貌,簡直是悲壯之舉。

為什麼說人生苦短?是因為看不夠這千變萬化的人生。

人的一生在回顧中很像個失物招領處,裝滿了雨傘、眼鏡、圍巾、手套、別人看不懂的書信和找不到門的鑰匙。

憂傷人人難免,但哭泣卻有許多方式。明白此理,待人自然寬厚。

有一日陰雨,愁悶無以自解,在一條僻巷中看到一棵壯碩的麵包樹。它的巨葉在雨水沖洗下,是凝聚了充沛生命的濃烈。這樣的樹名,這樣的葉與果!人的困境又算得了什麼?

等待的意境實在豐富,尤其是在各種飛機場,坐看人潮,好似世界在你面前碎步走過。

我喜愛一切有彩色的東西,連紙張針線都不例外,每次看到天上的虹總覺得不虛此生。

文學怎麼教得?當你獨白式地「討論」一篇千古絕唱時,一間教室之內,有幾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會像初讀荷馬史詩的濟慈,感到探險家找到新山峰的驚喜?當你隨著鐘聲走出教室,身後有腳步聲追來,一個恭謹卻憂愁的聲音問道:「這一篇考不考?」

「教」到所謂艱深的作品時,常希望自己能在時光的隧道中等二十年,待這些青年酸、甜、苦、辣嘗遍,再將今日課題檢出重讀,大約會有相見恨晚之歎。

每次讚揚讀書,總沒有機會說清楚讀前和讀後境界的不同:讀前三部曲是先定領域,再去翻書,最後才選定待讀的書。(我最喜歡先讀書序和目錄)翻書初期氣壯山河,翻久了好似吞象的老鼠,恨自己生命的限制;真正讀過的書引人沉思,幫我在現實生活中進可攻,退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