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蒙難記

誰害狗蛋生病了?我是最大嫌疑人……
家有愛犬西施狗,小名「狗蛋」,又叫胖子,那是女兒為牠取的綽號,是因為不滿我及太座大人常常餵牠狗食以外的人食。她說那些食物太不健康,不應該給狗蛋吃,把牠養得那麼胖。
我據理力爭,我說人都會上館子,換換口味刺激食慾,消化才會好,才會健康,狗也一樣。
我每天給牠的食物都別出心裁,除了狗食墊底外,還準備了各國菜單,常常換,內容當然得跟著餐桌上的剩菜而調整。比如說,若我宣布是法國菜,一定是量少而排列美觀的食物,像蝸牛一般小的一塊肉,幾片洋蔥,加上旁邊小量菜汁,很藝術地點幾點;如果肉的分量夠多,我會宣稱是牛排大餐或走油元蹄;當宣布是日本菜時,倒真是貨真價實的日本壽司;有名的臺灣小吃魯肉飯也是如假包換,香噴噴的魯肉淋在飯上。總之,盡善盡美,花樣層出不窮。
我當主廚玩得很瘋、很開心,狗蛋也很配合,牠很在乎我上菜時唱的菜名,會很興奮的猛搖尾巴、舔舌頭。
說起來真不幸,也真夠巧,事情發生前,我才給狗蛋安排了一頓排骨大餐,興奮之餘,狗蛋把排骨啃得精光,全都吞進肚子,然後牠就不對勁了。接下來的兩天,牠開始吐、拉稀,不吃東西,簡直完全變了樣。
我們意識到狗蛋似乎腸胃不對勁,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沒多嚴重,休息個三兩天也就好了,沒想到這次卻不同,兩天後變本加厲,牠連水都不喝了,這還得了?我們趕快把牠帶到獸醫那裏去掛急診。
獸醫聽了太座大人急切的陳述後,說一定是吃壞了肚子,問牠吃了些什麼?太座大人不吭聲,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獸醫就明白了誰是罪魁禍首。我吞吞吐吐地表白:「我不過給牠吃了兩根排骨,這麼大。」我用手小小比了一比:「手指那麼長,牠都吞了下去。」我又急急忙,加了一句申辯:「是豬骨頭,不是雞骨頭。」因為雞骨頭斷面很尖銳,會刺傷到腸子,不可以給狗吃,豬骨頭應該是安全的。
獸醫卻白了我一眼:「這可不一定,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是嗎?」看太座大人扳著臉不說話,我忙點頭稱是,獸醫又接著說:「事到如今,第一要照X光,第二要打點滴,第三要留院觀察半天。如果沒有其他狀況,你們下午再來領回去。」我們聽了只得乖乖的回家,下午再去,看了X光片,腸子裏似乎有一些骨頭。獸醫說還好腸子沒穿孔,沒消化的部分,過兩天應該會排出來。狗蛋也打了止吐針,應該能開始進食喝水了。我們謝天謝地付了診療費,帶著狗蛋回家了。
回家以後,狗蛋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沒吐沒拉,可也不願意進食,一天到晚病厭厭躺著,怪可憐的。又過了兩天,牠還是不吃不喝,我們又掛了急診,心慌慌抱著狗蛋去看病。
到了獸醫那,發現原本的獸醫度假去了,換了個新人上陣。她並沒有給我大白眼,急匆匆安排狗蛋再照X光,再打點滴,再觀察,如此這般,老套一番,忙到下午四、五點,一通電話又把我們召了回去。這次檢驗結果不同了,病情升級,醫師指著X光片對我們說,腸子沒問題,可是胃裏卻發現有異物的陰影,滿大的一個,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結論是狗蛋需要到專家那去診治,約好第二天早上緊急轉診。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忐忑不安地到專家那裏。那是一間專門為寵物開刀的醫院,我們掛了號,被帶進候診室,等主治醫師來。開刀房有一種特殊的氣氛,帶著肅殺的氣息,狗又特別敏感,所以狗蛋身臨其境,就有大禍臨頭、大事不妙的感覺,牠把牠那個小狗頭,死命地鑽在我懷裏,抖個不停,我也被弄得提心吊膽、六神無主。還好主治醫師是個和藹可親的人,她細心摸了狗蛋全身,好好檢查了一番,然後指著轉診過來的X光片,對我們解說:「胃裏的異物需要用胃鏡去探測,也許用夾子夾出來,若夾不出來,就只好開刀了。」
我被「開刀」兩個字嚇得發昏,正擔心狗蛋因為我而挨一刀時,主治醫師又說了,開刀很貴,美金五千到六千元(約新臺幣十五萬到十八萬元),胃鏡也要美金一千六(約新臺幣四萬八千元),要我們衡量經濟能力,若夾不出來,一句話,要不要開刀,要不要救?
我心裏想,這是什麼話?狗蛋可是我們的心肝寶貝,我們就像是牠爸媽一樣,怎麼可能見死不救?我還沒張嘴,太座大人已經紅著眼眶,低聲開口:「醫師啊,就請你盡全力吧。」
辦完一切手續,我們就把狗蛋留在那裏,走了。臨行,狗蛋那哀怨的眼神,讓我心都碎了。我想狗蛋的小肚子若真得挨上一刀,將來身體一定不會好,也許過不了幾年就會離我們而去,這都是我害的,愈想愈傷心,愈想愈歉疚。
熬到下午一、兩點,醫院來電話,說東西夾出來了,不用開刀。我們匆匆趕過去,主治醫師說過程比預期順利,狗蛋沒吃多少苦。狗蛋被帶出來時,竟然是搖著尾巴,輕快的小跑步出來,顯然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回家後,仔細一看醫師交給我們的東西,夾出來的竟然是一個玩具動物的眼睛,玻璃纖維做的圓球,兩邊還有塑膠帶子連著,難怪卡在胃裏,吐不出,也下不去,真不知道狗蛋哪裏找到,又怎麼把它吞下去的?真相大白之後,我大大鬆了一口氣,罪不在我。狗蛋有一星期沒吃東西了,瘦了一整圈,皮都鬆了,像個沙皮狗。平反之後的我,理直氣壯要給狗蛋補一補,沒有人敢反對,包括那個一天到晚叫狗蛋「胖子」的女兒。回家的第一餐,我替狗蛋準備了俄國大餐─名堂雖響,菜倒是簡單實惠,簡而言之,羅宋湯啦。在我大聲宣布上菜時,狗蛋又跳又叫,非常興奮,然後吃得津津有味,一掃而光。看到這久別的一幕,我不禁心裏一陣激動,鼻頭一酸,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啊,寶貝終於又正常了,這一周的災難,究竟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