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 四季盛衰的生命風景

先有《水月》,十年後編出宛如《水月》前傳的《花語》,林懷民說,這並不是個規劃。然而生命的絲線悄然串連,舞者學習太極導引而引出《水月》,茶花滿地的驚人景象綻放出《花語》,林懷民編到一半,才赫然發現兩者是姊妹作。

文字 周倩漪

到葡萄牙巡演時,在辛特拉近郊山頂的佩南宮外,林懷民看到了滿山遍野落英繽紛的紅茶花,花瓣依然鮮麗,生命已跌入春泥。他心中浮現紅樓夢第十三回秦可卿吐露的天機:「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紅樓文學中的華麗早逝,「當繁華正盛,就落盡凋零了。」林懷民感懷生命,以紅樓夢引言為想像力的跳板,編創了這支抒情、輕快、歷經四季起伏白天黑夜風景的《花語》。


林懷民近十年以來最色彩繽紛的作品

先有《水月》,十年後編出宛如《水月》前傳的《花語》,林懷民說,這並不是個規劃。然而生命的絲線悄然串連,舞者學習太極導引而引出《水月》,茶花滿地的驚人景象綻放出《花語》,林懷民編到一半,赫然發現兩者是姊妹作,於是「鏡子」有了不同的用法,在兩個舞中映照不同的生命風景:《水月》之中,鏡花水月總成空;《花語》裡,上半場如春歡悅頌讚青春的獨舞,到了下半場開場,兩面鏡子立於後方與斜側,同樣的舞者與動作,然而一人舞彷彿三人舞,初時面向觀眾的舞者,此時背對觀眾,進入夜晚,氣氛隱伏轉折。

從《水月》和《行草》三部曲一路延續著的黑白色調脫出,《花語》真是林懷民近十年以來最色彩繽紛的作品。鮮紅、粉紅、粉橘、黃綠、淺紫、天藍、米色……舞者色彩活潑地登場,在舞台上旋轉、騰躍、延展,表現生命的燦爛朝氣。「讓大家不要以為雲門舞者只會蹲著走來走去!」林懷民笑道。雲門不僅擅長屈膝馬步,飛翔跳躍之姿同樣令人目不轉睛。仔細一看,隨著季節或人生流轉的舞者身體時而歡騰,時而飽熟,時而騷動,時而沈澱悠長,重心有時輕盈向上,有時下沈,變化多端。「關於動作,既然我們已經做過《水月》與《行草》三部曲,現在就如九宮格一樣慢慢發展身體…像是《白》之三部曲的延伸。」林懷民說:「但這些動作設計,西方人是做不來的。」因為接受了太極導引等等訓練,雲門舞者的身體不再一樣了,不是「中華」或「東方」這種概念所能框架,而是有了更能自由運用的身體,能夠發展不同的動作語彙,邁進不同的題材,在藝術表達上更顯深闊的廣度。


舞台上豔紅的花朵隨風吹動

在花瓣上跳舞並不容易,舞者滑倒,一試再試,找出身體與地面的平衡點。數萬片花瓣用松香做防滑處理,增加摩擦力,地板也用松香洗過,太滑或太澀都不行。花瓣上因為塗了很濃的防火劑,所以必須輪流出來「排練」與透氣。《花語》青春盛綻,然「春天是會過去的,而往往是在最燦爛的一剎那裡面。」林懷民演繹「開到荼蘼」,舞台上豔紅的花朵隨風吹動,花與風都是語言,不只是佈景。「因為太忙了,有時候,我們聽不到生命的風怎麼吹。」在花與舞與人生的空間裡,林懷民傾聽花語,亦傾聽風聲。

(全文詳見《PAR表演藝術》雜誌第18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