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舞台】村口——看黑澤明電影《七武士》有感

經濟蕭條,時局荒亂,一個小農村屢遭土匪搶收水稻,村民集資至各地僱請武士保護,有七武士見義勇為答應入村,不畏生死盡心盡力擊退土匪,武士亦有傷亡。在全村歡慶數日後,村民和武士產生矛盾,武士們在誹論中無所得的悄悄離開小農村,一路上乃不見容於貪腐的當道,乃繼續流浪……


我看見已逝的年輕時的父親,光復後
從日本軍營返鄉走了一段很長很久的路
帶著一把生鏽的武士刀,迎風而來……
他站在濁水溪邊小村的入口,淚流滿面
看著祖母持香跪拜在田頭
稻穗也已老熟,垂頭默立回拜──

我看見他見義勇為不畏生死,拿著一支齊眉棍
以西螺七坎詠春太極,武道的步伐
在糖廠和村民的甘蔗園間,巡邏守更
我已逝的母親那時是養女,年輕貌美
在甘蔗園裡收拾甘蔗葉,有細柳的腰含笑花的靦腆
追婚者在園邊徘徊,如過江之鯽

一陣大水災田園荒蕪,村民搶分田界爭訟武鬥
我父親轉身用走的走過中央山脈,在那裡看見第一道曙光
祖父翻山越嶺來看他,祖孫三代相擁而泣,那一年我才知道
曾祖父詹蕃薯在清末民初,一個有霧的早晨
被偷水牛的土匪用土槍打死,在秋天的田埂上
那槍聲迴響了一百年……

從那個小小的農村,我走了很長很久的路
在一個有霧的早晨,用力轉身離開一個黨的大門
帶著一支生鏽的筆,迎風而去……
在沙沙如泣的筆觸中停下來,在兩個黨的街道上
率領十二萬農漁民上街遊行,天上下著細雨
我們喊反對消滅贊成改革WTO WTO WTO WTO WTO

接著百萬中產階級反貪腐,穿紅衫圍總督府
然後卸下盔甲一般,我卸下頭巾和身上的紅布條
一個人走了很長很久的路,天上一直下著雨
我又來到一個小農村的入口──
我只有一個人
這小農村是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作者簡介
詹澈
字朝立,生於彰化縣溪洲鄉西畔村,國立屏東農專農藝科畢業,曾為1979年黨外雜誌《春風》發行人,《夏潮》、《鼓聲》雜誌編輯。《草根》、《春風》、《詩潮》詩刊編輯。曾任台東地區農會推廣股長、供銷部主任。為農權運動發起人,參與多次社會運動。參與多次兩岸經貿農業論壇及產銷工作。現住台北,為財團法人國政基金會顧問,財團法人台灣區雜糧發展基金會專員。曾獲第二屆洪建全兒童詩獎、第五屆陳秀喜詩獎、1987年台灣現代詩獎。著有詩集《土地請站起來說話》、《西瓜寮詩輯》、《小蘭嶼和小藍鯨》、《綠島外獄書上下篇》、《詹澈詩選》等九種,散文《海哭的聲音》,紀實報導《天黑黑落雨》、《田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