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沿海

大約三十歲前後航行出海在沿海漁船上當漁夫,海上陸地差異懸殊根本兩個世界,即使風平浪靜每吋甲板也始終搖晃不安。漫漫半年過渡,幾乎嘔盡肝膽,好不容易適應了海上顛簸及暈船困頓,風浪裡一步步終於踩住甲板站穩腳步的感覺,彷彿端午過後浩浩南風一舉吹散海面濕濡水氣,奪回藍天藍浪。
海洋開門。
波浪逐漸和緩,海面反照天光一丕碧藍萬頃深沉。掙扎後睜開的眼特別明亮,面對新世界、新景觀,我的心變得幽微敏感。舷邊游過的每一條魚,一段距離外悠游噴氣的鯨豚,一再抓住我原本漂流放逐的心情。
雲聚雲散,風浪起落,海面時而白浪紛擾一片蒼茫,船隻仿如陷溺於無盡綿軟的泥淖裡吋吋匍匐,這時,我常感受到海水憤恨,也常聽見水底下無數欲求的手掌不停攀摳船腹想要攀抓些什麼。風雲莫測大海善變,漁船出海仿若一片枯葉飄入大洋裡浮沉,海上漁撈本質免不了是攀著危險邊緣跨界索求。然而,船隻通常造得十分滑溜、耐浪,船艏切浪不過一陣頓顛,順勢騎上一波浪頭,船艏攀過湧浪高點後,俯艏下斜,船艉左右搖晃,扣抓浪牆滑下浪峰;擇浪邁浪謹慎操舵,船隻總能一步步跨越困厄;岸上帶下來的強勢,漁人從海裡得到的往往比失去更多。
一趟趟搏魚、鏢魚、拉網、拔繩,受創魚血灑入水裡,舷邊團團紅霧很快流水散去。漁港、出航、甲板、海面、水下,這是一場陸與海、空氣和水裡,兩個世界的劇烈拉拔。
一陣劇烈拉拔,終於漁人用長鉤桿勾住魚體,將屬於水裡的寶藏吆喝著拔進邊舷。離開海水後,臨斷氣前,魚隻在甲板上作最後掙扎。身體是爆發的鼓槌,拚命敲打出生命最後一串鼓聲,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血水四濺,腥臊黏液塗抹每吋甲板,也噴灑在每位漁人身上。多麼像是受魚血灌溉漂浮於海面的盆花,漁船沾惹血氣總是開滿腥臊的花朵。
這世界多麼危聳、凶悍,多麼血腥陽剛,多麼沉默又多麼狂躁。
舷內舷外處處驚奇。
這些都是岸上生活想也不曾想過的情景。

每回忙過漁獲冷藏、漁具收拾,這趟海(漁撈)告個段落,船艏遙遙回望港嘴燈塔。返航走水路時通常船長掌舵,那時候的沿海漁船船長大概都是年過半百,他們從小討海,算是漁撈經驗超過數十年的老漁人。不曉得為什麼,整個返航途中,我發現船長往往抿著唇一臉嚴肅一句話不講,他們臉上幾乎看不出任何收穫的歡喜。
走水路返航是海腳(沿海漁船船員)喘口氣的時機,這時我習慣坐在駕駛艙右側窄隘的前後甲板通道上,背頂著引擎震顫的艙牆,面向舷外,看著舷邊湧湧白波自左眼滑過面前,又從右眼眼角攪入艉浪裡。水流不斷船邊撞出浪花,滑過當下,最後化為船艉白沫。時常,我忽然轉頭讓眼光追住艉浪,似乎想攔截這趟航程裡被激烈撞開來的些什麼。
是有什麼從原來的桎梏裡被撞開了,只是當下並不清楚那是什麼。
這麼深這麼寬這麼生疏的領域,每趟相異的風浪海況,不同的漁撈對象,時常得默然面對黑暗的孤獨,每天看著不同的日出場景,一趟趟如何也想不到的波折遭遇和起伏感受……破曉時分星點稀微,我抬頭望著天際曙光滲漏的寒涼,心頭燃著朝霞火炬,常聽見一把音韻低沉的提琴拉著舷下低迴的漩渦,某種心情化作旋律,在我腦子裡一再盤旋。
拉拔起落,內心往往激動仿如一個浪頭疊過另個浪頭,又不斷地從最高點澎湃坍潰下來。聳揚與墜落,如船艏屢屢奮力攀上波峰,撐不了剎那,旋即彎腰汲汲撞落谷底。一而再,顛揚的濤浪時時在我心底湧盪不息。
我將如何說給自己聽,關於這輩子與大海無從想像遠超過預期的這段海上漁撈機緣。或許,我該找個方式將海上這些情景,這些搏浪拔魚的經過給說出來。
於是動了想要紀錄的念頭。
過去因為語言有些障礙,文字倒是比較習慣的表達工具,於是開始一邊捕魚,一邊試著寫下海上漁撈點滴。
終於寫成的第一篇文章是〈鬼頭刀〉。
回想當時的書寫構想,並不是單單為了描寫鬼頭刀這種魚,而是預期以四季為段落,每個季節描寫一種黑潮海流裡的代表性魚種,打算寫成一篇類似「四季漁歌」或「黑潮四季」的文章。沒想到,還寫著首段春季主要魚種鬼頭刀時,文章篇幅已超過五千多字。心想,太長的文章如冗長的航程使人疲倦。於是,打個句點,更改篇名,獨立為〈鬼頭刀〉單篇發表。
一年初始天地回暖,大海才剛剛開門的春天,一齣戲開幕才鬧過場,沒想到,就打下句點給落了幕。不是戲碼單調演不下去,而是因為汲深綆短能力有限,一時還缺乏能力充分表達這齣深沉開闊的黑潮漁撈大戲。多年來雖然陸續也寫了些黑潮裡其他季節的其他魚種,於1996年集結出版為《討海人》;但總是覺得零星散置不夠完整。
之後,以漁船為工作船轉而從事海上鯨豚調查;接著的賞鯨活動規劃、推動以及一段段遠航經歷……真像是走上了一段無暇回首的海洋梯階。之間,或許曾經停步駐足想要回來,但形勢所趨,似乎只能一步步攀升前行。不停走出去、航出去,直到二十多年後,終得稍稍停下來喘口氣。
忽然很想再一次讓自己的背靠著引擎抖顫的艙牆,很想再一次看著匆匆流過舷邊的波浪,很想有機會重新回看自己這輩子的涉海腳跡。起自潮間帶流浪,而後登沿海漁船捕魚,接著航行於近海,再進一步越洋遠航。並不刻意,但一步步竟完全符合人類向海發展的步履,也符合人類海洋文化拓展模式。
儘管離開初初下海的原點已然一段距離外,但心底那場黑潮漁撈大戲二十多年來不曾落幕。多少不同航向的不同甲板上,時常忽而就想起當年動念想要書寫的這場黑潮漁撈。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回到沿海,回到起步的原點。

去年春天回到沿海,回到當年下海工作的漁港,為的是籌備漁業紀錄片拍攝做些探查。
漁港港渠裡行列成串,繫泊著依然老舊的一艘艘沿海漁船。
啊,多少次這裡解纜、繫纜,航進航出,這裡許多艘漁船曾經搭乘,許多艘船名我還記得。當年漁港裡進出,無論落空失望或滿載歡喜,竟然二十年歲月已經流過。海上漂泊,光陰流水般快速通過,一趟趟拉拔中被漁繩磨得深刻的船舷已經蒼白。熟識的老船長不在船上,心想老船長應該也像他的船舷般皺紋深刻髮鬢蒼白。
攀上港口防波堤遠眺外海,水色依舊墨然深邃,二十年前切擦過島嶼邊緣的黑潮海流,如今不曉得流轉到哪裡去了。就算站得再高,恐怕都無法看見過去的流影蹤跡。但是,這時我耳裡還響著當年撼動桅桿的颯颯風聲,眼裡還看見海湧伯(《討海人》中的漁人)站鏢頭憤慨持鏢鏢獵丁挽(立翅旗魚);還清楚看見隔著一艘船,阿溪伯(《討海人》中的漁人)舷邊拉起將近他身高一般長的銀劍月光(白帶魚)……
啊,二十年前那段討海經歷,如夢如真,那段海上漁撈生活,讓我生命攀上了甲板,並得以多年穿梭海陸邊界。海上生活讓我這輩子腦海裡的存檔畫面,除了挺拔的蓊鬱山林,還有一片廣袤無垠的大洋,除了擁擠的人世以外,我還有一片疏闊廣浩的空間。
許多年後,我心裡明白,海島以外,自我以外,只要持續航行,無比浩瀚的世界隨時都在身邊。無論稱為生命岔路或人生轉捩點,這座漁港,這幾艘沿海漁船,這幾位老漁人,教我走了一段有風有浪有血有淚的人生。
二十多年後終於回到漁港,回到當初向海發展的起跑點上。

●沒有刻度的時鐘

風的流動往往無影無蹤,有時藉由樹梢草尖顯現他的形跡,有時藉由孔竅縫隙洩露他的底韻。海水流動不曾停止,浪起浪落不過他指頭揚起的水表跡象,唯有懸浮其中的漂泊者,才能明白海面底下那股無盡浩瀚的流轉。
人類渺小且生命週期不長,但早已觀察到這些循環的規律週期,於是運用了刻度和數量來標示這些漫漫流轉的龐大力量。
時間無色無味但往往攜著當下所有顏色所有氣味一起前進,一起變化,刻度和數量,人們設計了鐘面設計了大小齒輪,連接時針和分針,讓時間盤轉於鐘面刻度,不再沒頭沒尾的溜走。
時間於是走在數字之間,走出了幾點幾分不同時段,走出了日出日落;一圈圈不停,有了白晝和黑夜,好比月兒繞著地球圈圈走出盈缺;幾趟朔望後氣溫有了起落,季節開始周轉。
一二三四、日日月月,春夏秋冬、歲歲年年,時間不停流動但有時有序,循環規律。那回頭看不見起點,往前展望也看不到終點的線性流動,竟然大齒輪小齒輪大圈圈小圈圈,就能讓自轉和公轉縮小規模且呈現在我們眼前盤轉。
這片舞台儘管繽紛,但似乎只要有了刻度和數字,就有了軌跡可以依循,就有了節奏和步驟,大多數變化好像也都落在可預期的框框以內。
我常常懷疑,當一艘漁船遇見了一條魚,是否一段時間後,因為規律周轉,同個場景將在同個位置重複出現。或者恰恰相反,所有經過的都將注定如微風流水不再回頭永遠消失。
我常常想,會不會漁船、漁人、魚三者之間,存在某種類似大齒輪小齒輪大圈圈小圈圈的特殊因果關係。
時間撒在風裡融於水裡,常覺得其中散佈著不是刻度和數字所能標示的某些微妙因子。這些因子聚聚散散如煙飄渺,清淡而幽微。散開時,像可有可無的氣味,聚合時又彷彿承受了旨意有了堅強意志。有時風裡縷縷花香,有時水裡漂著甜味,我常閉著眼看見滿山遍野落英繽紛,有時也看見水流底下腥甜的果子已經纍纍結實。
這是一股神祕而又十分安靜的力量,無可觸摸,就像抓不住的水握不住的空氣;這能量無以形容,時常得藉由光、藉由水、藉著風,這股力量遊走在時間縫隙中偶爾才露出現象。
這股能量到處飄,到處瀰漫,只要機緣巧合,可能就因而引發起一連串的偶然;不一定直接因果關係;但往往從單一的偶發而導致群體勃發,彷彿冥冥中有股強烈的意念下達指示,必要湊合這場並非預期並非規劃中的一場熱鬧。而且,如此偶然所引發的,往往是一場一夕間讓天地變了顏色的驚奇。
冬至前後烏魚群大舉進入西部海峽,一波波南下;清明前後,飛魚水面張翅隨黑潮接近東部海岸。同樣漁船同樣漁人一年年增添歲數和皺紋,每年同個海域遭遇如約定的一場熱鬧。一年年經驗累積,漁人曉得採捕時節,曉得可以到哪個海域等候,也曉得用什麼方式可以捕獲更多。如果漁撈就這麼規律這麼單純,每趟航程將會形同鐘面航行,如刻度指示,隨數量左右。
老天似乎有所保留,那些微妙因子的聚合離散,讓漁人完全沒把握今年來的魚是多是少,更沒把握的是,明年這些魚是否還會繼續相約繼續前來。老天給了可以因循的大規律,也給了祂自己都無法掌握的小變因。
風和水不斷循環其懷裡的記憶,但似乎也不停帶走我們曾經看見的、曾經經驗的。我們認得的、記得的、明白的都十分有限,一遍遍的遭遇,回想起來又常飄渺如反覆的夢境。也許人們能夠的節奏,能夠的頻率,怎麼也無法透澈那如風如水幾近透明的幽祕和玄奧。
為什麼一起發芽,又為什麼一起蕭瑟,為什麼沒緣由的忽然就來了,何以那樣不合理的炫麗絢爛,又不明原因沒有方向忽然就走了,留下了完全枯萎和絕對空虛。
有跡可循能解釋的是道理,偶發突變的只能說是因緣際會。
海水流動,深深淺淺一直都在流動,海水裡沒有穩固的標點,甚至沒有盤轉的圓心。海洋與陸地樣態不同,寬深不同,風已然無可捉摸,更何況水面底下。特別那幽暗無明的深海,那深深海面底下的每一滴水,或許都是眾多水表現象的緣起。看不盡、看不透的,每個隨海流浮漂的個體,似乎都伸展其敏感的觸手在水分子間的空隙等待,完全無心,但又好像有個統一的意志驅使他們聚合,並牽扯出龐雜的脈絡在彼此的水面底下交錯繁複。
可能某些浮游於水表微不足道的微渺藻類,不過因為多曬了點陽光,又恰好自深海湧起了某些磷、氮等有機質,於是引發以藻類為食的甲殼類浮游動物的一場大爆發,牽連又引發了一場基礎魚群的勃發,接連著可能引起一大群巨鯨家族因掠食而跟著魚群遷徙,也連帶引起漁船下海捕撈,引起捕鯨船追隨鯨群,引發一連串的海洋事件,引發人類的下海腳步。
有道理的,沒道理的,逾越的,狂妄的,柔嫩的,暴力的,都浸在同一片海水裡互為互亂,但是,亂中又彷彿有種力量撐住秩序。廣浩深沉錯綜,海水裡融合的多樣風景多樣奇觀,既牽連又疏離。每一艘漁船,每一條魚,每一趟航程的關係,也都是無可清理、無可預期的複雜。

每趟航程回來,常覺得陸地陌生。
沿海漁船經常在陸地熟睡的午夜出航;暗幽幽大海裡只剩船長一個人可以講話,而大多數船長作業時一臉嚴肅除了罵人一句話都不講;搏浪拔魚重勞力肚子很快餓了,但沿海漁船不看時間吃飯,通常得等漁事告個段落又恰好收穫不差船長也認為該吃飯了才可能丟一條魚簡單煮煮來吃。岸上作息有條件有空間,講究穩定、乾淨、舒適、定時、定量……這些屬於岸上的觀念和習慣,當船隻一航出港嘴,很快就會被不安的甲板給拋甩到濃稠黑暗的海水裡去。老漁人常說的:「出來拚,不是出來爽。」要講究的話就留在岸上。
時間在海上常被海水給浸濕潑亂了,一樣航程有時轉個眼就到,有時老半天就是到不了;通常是想快的時候慢,不在乎的時候又快得跟什麼似的。如果把岸上的時間帶到海上,船下的一波一浪都會跟你作對,跟你分秒計較。
當個漁人,得時常在茫然烏黑的海面學習孤獨自處。破曉時分,天空從稠濃夜幕裡裂出,船隻從大片黏濘黑水中浮出,當海面開始眨閃灰暗天光,我得到機會從虛無裡站起身來。這一刻天光變化飛快如賭徒熟練的洗牌,曦暉攀著晨風搭著波光汩汩湧到舷邊,光斑光豔光速聚散,根本沒有時間斟酌,我身上衣物因夜裡搏魚拉拔沾滿腥臊魚血,我的鼻孔從冰櫃從漁艙露出甲板用力吸一口天亮後的新鮮海風,我的手錶早已忘記刻度所標示的時間意義。
面對晨曦朝霞,常覺得自己這輩子第一次醒來。
回港上岸時,通常這城市還在逐漸甦醒。
一切都覺得陌生,好像已經離開好一陣子沒上岸,沒回過家。回家路上還曾懷疑,會不會自己是那誤入桃花源的漁人,「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會不會海上岸上兩套時間,海上一日,人世是否早已跨越寒暑春秋。
慣性吧,當我逐漸習慣海上生活,那到處是刻度的岸上作息已經自己畫下界線,就像是當一個人逐漸變成人魚,下海不再害怕溺水時,上岸就得面對窒息擱淺的困擾。
來來去去離離返返間,慢慢地又發現自己生活態度因而改變不少。可以定時定量,也可以擠在一起一塊解決。常覺得許多事可有可無,欲求常散成了一團蓬鬆煙靄。
後來,出航前常把手錶拔下來,不是怕拉拔勞動給打壞了或被海水浸濕損壞,而是感到海上時間陸地時間不是同個錶面所能表達。身體這艘船,也漸漸學會不必要一定航跡,沒有既定步驟,飄飄晃晃,自如自在。
忘了時間就忘了必要旺盛燃燒,逐漸也就忘了燃燒後灰燼煙散的必然結局。時間攀著海水不斷蒸騰為雲,雲朵密度差異於是漂泊成風,風雲集散來去,閒時飄逸,偶爾凝結降雨,落回海面。
如雨水回到海面,我又回到沿海。
常想起過去與我交集的每條魚兒,時常想起那段沒有時間沒有刻度的日子。
(聯合文學即將出版廖鴻基新作《回到沿海》)


◎作者簡介
廖鴻基
1957年出生,花蓮人,花蓮高中畢業。曾經討海、從事鯨豚生態調查、規劃及推動賞鯨活動、發起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任創會董事長、隨遠洋漁船從事台灣遠洋漁業報導、率隊執行繞島計畫、隨貨櫃船執行台灣海運報導、受邀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訪問作家。曾獲多項文學獎。著有《討海人》、《鯨生鯨世》、《漂流監獄》、《來自深海》、《尋找一座島嶼》、《山海小城》、《海洋遊俠》、《台11線藍色太平洋》、《漂島》、《腳跡船痕》、《海天浮沉》、《領土出航》、《後山鯨書》、《南方以南:海生館駐館筆記》、《飛魚.百合》、《漏網新魚》,及編著《臺灣島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