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事】習近平向硬漢雷根取經
每年十二月由中共中央與國務院聯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是中國最重要的年度經濟會議，將決定下一年度的經濟工作部署。二○一五年的經濟工作會議比其他年分更為重要，因為中國第十三個五年規畫即將實施。十三五規畫在一五年十月間的中共十八屆五中全會審議完成，但規畫綱要如何踏出第一步，就要看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具體結論。
標舉一六年經濟工作的五大任務
在經濟滑坡壓力下，二○一五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已於十二月十八日到二十一日舉行，比過去幾年都召開得晚。十三五規畫把二○一六至二○二○年間的經濟成長率訂在平均六．五％以上，不過這次工作會議卻未定出一六年經濟成長目標。會議首度提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一詞，而會議最重要內容是一六年經濟工作的五大任務：「去產能、去庫存、去槓桿、降成本、補短板」。
去產能就是要化解工業產能過剩，其重點在於企業改革。
沒有效能、找不到市場而產能過剩的企業是中國產業的惡瘤，他們多是理應倒閉的公有企業，但長期靠政府補貼、銀行金援以苟延殘喘。
據日經新聞統計，到一五年十二月十日中國公司債被降評的企業比前一年同期增加五十二家、達一五六家，創新高。而標準普爾也警告，二○一六年會出現更多公司債違約，尤其是負債率高的金屬、能源，以及房地產相關行業。
過去中國經濟成長率高，還能平衡掉這些要死不活、扭曲資源配置的企業；如今中國已進入中低成長率的「新常態」，不能再負擔這些「僵屍企業」。
消滅企業僵屍，農民入城救房市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舉行的前三天，總理李克強十二月九日於國務院常會指示清理「僵屍企業」。他把「僵屍企業」定義為連續三個財務年度虧損的企業，要求通過合併重組或破産等方法來處理。
為了減少「消滅僵屍」對勞工就業的衝擊，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多兼併重組、少破產清算」的原則。不過，除非政府提供足夠誘因，有多少體質健全的企業願意去整併破產邊緣的賠錢貨？若用政策命令強勢要求重組，可能又會拖累許多好企業。
去庫存是指化解房地產庫存。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的解方是，加速戶口制改革，讓農民入城、農民工市民化，藉城鎮中這些新移入、定居的人口消化○八年金融危機後、以擴大內需之名盲目開發的房地產。
不過，瑞穗證券亞洲公司董事總經理沈建光在金融時報中文網質疑，房地產庫存多的地方是三四線城市或東北重工業區，「要做到非戶籍人口落戶談何容易？」
去槓桿化是指減少舉債投資等金融操作、降低金融機構的風險資產規模。會議強調做好政府債務管理、化解地方政府債務風險；加強規範融資行為，開展金融風險整治，遏制非法集資。
更多銀行業不良資產將曝光
中國金融業的風險備受關注。中國西南財經大學在二○一五年十一月底發布的《中國金融安全報告》指出，從二○一二年以來中國金融安全指數持續下滑，目前屬於「風險可控」的程度。中國銀行協會首席經濟學家、前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長巴曙松指出，自二○一三年第一季到一五年第二季，中國商業銀行貸款不良率已經連續八季上升，從○．九六％上升到一．三九％。其中以礦業、製造業最嚴重。
巴曙松預期去產能、去槓桿的過程可能導致更多銀行業不良資產曝光。他估計，銀行現有的不良資產比率在一成左右，遠高於銀行現行利率水準。
所謂「補短板」就是改善較弱的環節，其內容較龐雜，包括：扶貧、農業及農村建設、人力資源、基礎建設、研發創新、社會保障等等。值得注意的是，工作會議公報中，把這些建設放在「擴大有效供給」這個大目標中。
「供給」這個字眼是中國經濟新的關鍵字，而這個字眼也與一六年另一個工作任務「降成本」息息相關。
「供給」一詞在一五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公報中共出現十一次，僅次於「改革」（四十七次）。公告中這個詞彙指涉的對象稍廣，包括去庫存、去產能、企業改革、減成本、財稅、金融以及上述「補短板」列舉的內容等。不過，重點在於，這個詞來自中共總書記習近平近來一直強調的「供給側改革」。
一五年十一月十日，習近平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會議上說：「在適度擴大總需求的同時，著力加強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九天後在亞太經合組織（ＡＰＥＣ）工商領袖會議，他再度提到供給的結構改革。
「供給側」就是台灣說的「供給面」（supply side），指的就是學理上的「供給面經濟學」。
凱因斯經濟學強調擴大總合需求來刺激經濟，中國在○八年金融危機後的「四萬億投資計劃」就是一例；供給面經濟學則強調透過減稅增加勞工與業者生產動機，進而讓供給提高、價格下降。
雷根把「供給面經濟學」發揚光大
這套經濟學在美國一九八○年代雷根（Ronald Reagan）主政時發揚光大。雷根大幅降低富人與企業稅負，取消資本利得稅，降低政府對市場的管制，並以緊縮貨幣政策來控制通膨。他雖大砍社福支出，卻大舉提高軍費，讓政府舉債快速攀升。
一九八○年雷根與老布希競爭共和黨提名時，老布希（George H. W. Bush）批評他的經濟政主張是「巫毒經濟學」（Voodoo Economics），不過後來老布希當上他副手。而小布希（George W. Bush）二○○一年當上總統後也是一樣「巫毒」。
從習近平強調「供給側」以及這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結論可以預見：習近平會進一步放寬市場規範並減稅讓利。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公報有關「降成本」的主張包括：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降低企業稅費負擔、清理規費，以及研究降低製造業增值稅稅率、社保費、精簡歸併「五險一金」。此外，也要降低電價與物流成本。
和雷根一樣，一方面減稅、一方面擴大公共支出。會議公報就提出「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大力度」、「階段性提高財政赤字率」的主張。總理李克強、財政部副部長朱光耀之前也陸續表示中國財政赤字還有提高的空間。中國目前中央財政赤字規定不得超過ＧＤＰ的三％，中央負債餘額要低於ＧＤＰ的六○％。
「巫毒」可能危及社會穩定
習近平面對的經濟環境雖不若當年雷根上台時險峻，但面對經濟持續滑坡，習近平也決定出險招。
不過美國這種「新自由主義」路線在中國威權政治環境中會不會水土不服？更重要的是美國「巫毒經濟學」讓貧富差距急速擴大，會不會也危及中國社會穩定？即使中央財政還不算險惡，地方財政卻仍陷危機，若要支援因減稅出現的社福缺口，中國財政真的能負荷嗎？
這些都是習大大面臨的難題，「巫毒」能否救經濟？還有重重困難要克服。
〈完整內容請見新新聞1504期〉goo.gl/1zwkim
標舉一六年經濟工作的五大任務
在經濟滑坡壓力下，二○一五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已於十二月十八日到二十一日舉行，比過去幾年都召開得晚。十三五規畫把二○一六至二○二○年間的經濟成長率訂在平均六．五％以上，不過這次工作會議卻未定出一六年經濟成長目標。會議首度提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一詞，而會議最重要內容是一六年經濟工作的五大任務：「去產能、去庫存、去槓桿、降成本、補短板」。
去產能就是要化解工業產能過剩，其重點在於企業改革。
沒有效能、找不到市場而產能過剩的企業是中國產業的惡瘤，他們多是理應倒閉的公有企業，但長期靠政府補貼、銀行金援以苟延殘喘。
據日經新聞統計，到一五年十二月十日中國公司債被降評的企業比前一年同期增加五十二家、達一五六家，創新高。而標準普爾也警告，二○一六年會出現更多公司債違約，尤其是負債率高的金屬、能源，以及房地產相關行業。
過去中國經濟成長率高，還能平衡掉這些要死不活、扭曲資源配置的企業；如今中國已進入中低成長率的「新常態」，不能再負擔這些「僵屍企業」。
消滅企業僵屍，農民入城救房市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舉行的前三天，總理李克強十二月九日於國務院常會指示清理「僵屍企業」。他把「僵屍企業」定義為連續三個財務年度虧損的企業，要求通過合併重組或破産等方法來處理。
為了減少「消滅僵屍」對勞工就業的衝擊，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多兼併重組、少破產清算」的原則。不過，除非政府提供足夠誘因，有多少體質健全的企業願意去整併破產邊緣的賠錢貨？若用政策命令強勢要求重組，可能又會拖累許多好企業。
去庫存是指化解房地產庫存。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的解方是，加速戶口制改革，讓農民入城、農民工市民化，藉城鎮中這些新移入、定居的人口消化○八年金融危機後、以擴大內需之名盲目開發的房地產。
不過，瑞穗證券亞洲公司董事總經理沈建光在金融時報中文網質疑，房地產庫存多的地方是三四線城市或東北重工業區，「要做到非戶籍人口落戶談何容易？」
去槓桿化是指減少舉債投資等金融操作、降低金融機構的風險資產規模。會議強調做好政府債務管理、化解地方政府債務風險；加強規範融資行為，開展金融風險整治，遏制非法集資。
更多銀行業不良資產將曝光
中國金融業的風險備受關注。中國西南財經大學在二○一五年十一月底發布的《中國金融安全報告》指出，從二○一二年以來中國金融安全指數持續下滑，目前屬於「風險可控」的程度。中國銀行協會首席經濟學家、前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長巴曙松指出，自二○一三年第一季到一五年第二季，中國商業銀行貸款不良率已經連續八季上升，從○．九六％上升到一．三九％。其中以礦業、製造業最嚴重。
巴曙松預期去產能、去槓桿的過程可能導致更多銀行業不良資產曝光。他估計，銀行現有的不良資產比率在一成左右，遠高於銀行現行利率水準。
所謂「補短板」就是改善較弱的環節，其內容較龐雜，包括：扶貧、農業及農村建設、人力資源、基礎建設、研發創新、社會保障等等。值得注意的是，工作會議公報中，把這些建設放在「擴大有效供給」這個大目標中。
「供給」這個字眼是中國經濟新的關鍵字，而這個字眼也與一六年另一個工作任務「降成本」息息相關。
「供給」一詞在一五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公報中共出現十一次，僅次於「改革」（四十七次）。公告中這個詞彙指涉的對象稍廣，包括去庫存、去產能、企業改革、減成本、財稅、金融以及上述「補短板」列舉的內容等。不過，重點在於，這個詞來自中共總書記習近平近來一直強調的「供給側改革」。
一五年十一月十日，習近平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會議上說：「在適度擴大總需求的同時，著力加強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九天後在亞太經合組織（ＡＰＥＣ）工商領袖會議，他再度提到供給的結構改革。
「供給側」就是台灣說的「供給面」（supply side），指的就是學理上的「供給面經濟學」。
凱因斯經濟學強調擴大總合需求來刺激經濟，中國在○八年金融危機後的「四萬億投資計劃」就是一例；供給面經濟學則強調透過減稅增加勞工與業者生產動機，進而讓供給提高、價格下降。
雷根把「供給面經濟學」發揚光大
這套經濟學在美國一九八○年代雷根（Ronald Reagan）主政時發揚光大。雷根大幅降低富人與企業稅負，取消資本利得稅，降低政府對市場的管制，並以緊縮貨幣政策來控制通膨。他雖大砍社福支出，卻大舉提高軍費，讓政府舉債快速攀升。
一九八○年雷根與老布希競爭共和黨提名時，老布希（George H. W. Bush）批評他的經濟政主張是「巫毒經濟學」（Voodoo Economics），不過後來老布希當上他副手。而小布希（George W. Bush）二○○一年當上總統後也是一樣「巫毒」。
從習近平強調「供給側」以及這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結論可以預見：習近平會進一步放寬市場規範並減稅讓利。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公報有關「降成本」的主張包括：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降低企業稅費負擔、清理規費，以及研究降低製造業增值稅稅率、社保費、精簡歸併「五險一金」。此外，也要降低電價與物流成本。
和雷根一樣，一方面減稅、一方面擴大公共支出。會議公報就提出「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大力度」、「階段性提高財政赤字率」的主張。總理李克強、財政部副部長朱光耀之前也陸續表示中國財政赤字還有提高的空間。中國目前中央財政赤字規定不得超過ＧＤＰ的三％，中央負債餘額要低於ＧＤＰ的六○％。
「巫毒」可能危及社會穩定
習近平面對的經濟環境雖不若當年雷根上台時險峻，但面對經濟持續滑坡，習近平也決定出險招。
不過美國這種「新自由主義」路線在中國威權政治環境中會不會水土不服？更重要的是美國「巫毒經濟學」讓貧富差距急速擴大，會不會也危及中國社會穩定？即使中央財政還不算險惡，地方財政卻仍陷危機，若要支援因減稅出現的社福缺口，中國財政真的能負荷嗎？
這些都是習大大面臨的難題，「巫毒」能否救經濟？還有重重困難要克服。
〈完整內容請見新新聞1504期〉goo.gl/1zwk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