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正青──夏日果園的綠翡翠

採收工陳秀鑾蹲在樹下，拉著滿是刺的枝條，剪下翠綠的檸檬拋進簍裡，汗水從她臉上緩緩滴落。從清晨7點開始，她已在果園採收3小時，再過一會兒，果皮的精油將散逸在空氣裡，烈日下的果園，將熱得讓人片刻無法停留。
返家近5年，27歲的第二代檸檬果農陳奕璋正和父親陳高文合力把檸檬搬上貨車，準備前往運銷合作社，結清今日收成。
轟隆隆的機器聲響徹百坪倉庫，覆著塵土的檸檬在刷毛上跳動著。變得晶亮翠玉的檸檬落入輸送帶，自動快速分級，工人將檸檬放入紙箱，準備出貨。
從台南善化南下「販仔車」老闆已等在一旁，把一簍一簍的檸檬倒進車內，打算向過路民眾兜售當令檸檬。往年7～10月，屏東縣檸檬產銷合作社生產的檸檬，幾乎堆滿倉庫無路可走。今年銷量火熱，現採檸檬早已送往全台各地餐飲業者通路，搶鮮上市。



酸中帶甜的收成滋味
儘管行情看俏，種植檸檬超過20年的屏東果農林正義，此刻卻憂心忡忡地站在果園中，撥開枝幹，檢視染上「刺馬病」的檸檬。
民國70年代末期林正義開始種植檸檬後，每年此刻，他都像現在這般細心巡視果園，照料樹上的檸檬。
他說，3月是檸檬花開時節，也是農民俗稱「春仔花」綻放時刻。花開半年後，結實纍纍的檸檬就會現蹤。若當時氣候不佳，果農就得擔心6個月後，收成情形不如預期。不過，最令人煩惱的，還是一年四季的病蟲害。
每逢春天檸檬開花期，果農最擔心染上同期肆虐的天牛病，一旦染病，枝幹將因蟲害蛀蝕而枯死；而夏天濕熱可能罹患的潰瘍病、刺馬病，也將影響檸檬的收成；等到少雨的冬天來臨後，樹上的病蟲害又換成了紅蜘蛛。
手拿帶有褐色斑點的瘦小檸檬，林正義無奈地說，「雨多也煩，嘸雨也煩，一年四季都得抓蟲，農藥用了不見得有效，有時用藥過多，還得挨罰。」
比起蓮霧等其他水果，檸檬雖更能抗熱耐寒，但在夏季午後的採收季中，廣闊的果園卻暗藏危機。林正義說，這幾年透過品種改良，已讓檸檬樹高度變得較易採收，但仍須仰賴枝剪採收高處檸檬，一不小心，就成了高處避雷針，導致雷擊。
多數果農為了避開危險，皆會避免在午後雷雨時採收作物。不過，若逢連日豪雨，農民又得擔心，檸檬枝條承受不了日益長成的果實，落地腐爛。
分布於高屏的檸檬果農，每年約能產出一萬多噸的檸檬，並以外型較長、表皮粗糙的優利卡（Eureka）品種為主。
目前，全台約有一千七百多公頃的檸檬耕地，屏東占近8成比例，其中位於高雄、屏東交界的九如約有二百多公頃的檸檬果園，是供給全台檸檬的重要產地之一。



屏東檸檬由衰而盛
接觸檸檬四十多年，屏東縣檸檬運銷合作社創辦人張春飛，是屏東最早種植檸檬的一批農民。他務農多年，早年曾像販仔車老闆，開著貨車，四處到產地採買檸檬等水果。他心想各地的採購價格不一，影響農民生計甚鉅，何不邀集家鄉親朋好友栽種檸檬，再由他統一收購，負責銷售。
1998年，張春飛邀集高屏13個鄉鎮農民，籌組檸檬運銷合作社，串連產業鏈。極盛時期，社員人數一度達到兩百多人，一手推動檸檬種植的他，因而被稱為「檸檬飛」。
不料，合作社成立4年後，卻隨即面臨產銷失衡的崩盤危機。1999年檸檬產地價格還能維持於每公斤25～33元，但短短不到2年，價格竟崩落至不到1元。損失慘重的農民，只能含淚倒掉無人購買的檸檬，當時縣政府一度要求廢園，停止栽種。
為了拯救檸檬，2005年在農委會輔導下，合作社嘗試將過剩檸檬榨汁，冷凍裝瓶，為失衡的產銷市場劃下停損線，也意外開拓台灣檸檬的原汁市場。
隨後，屏東縣檸檬運銷合作社向台糖承租32公頃農地，打造檸檬示範園區，由5位農民承租耕作，迄今已是全台最大的檸檬果園。
但真正讓檸檬翻身的，莫過於2年前重創台灣食品安全聲譽的塑化劑風暴。屏東縣檸檬運銷合作社經理莊瑞貞表示，塑化劑事件發生後，喚醒消費者健康意識，也令當年度的價格約成長3成，讓果農們喜出望外。
為了拓展通路，近來屏東檸檬合作社開始打出「檸檬王子」品牌，攜手餐飲業合作，擴大供銷鏈。例如餐飲業者王品、瓦城泰統，以及連鎖茶飲都可、歇腳亭都是長年合作夥伴。目前，合作社收成的檸檬約有4成銷往茶飲業者。



清玉人文茶飲暴紅，帶動檸檬熱
今年夏天，創辦六年多的清玉茶飲，以檸檬飲品「翡翠檸檬」在飽和的茶飲市場中殺出血路，又替近年價格趨於火熱的檸檬，推上一把。
今年38歲，高職畢業的清玉茶飲總經理王柄弦，創業前曾從事過房仲、建材銷售、餐飲、保全等工作。2006年，在朋友的鼓勵下，他向銀行貸款百萬，在台中大墩路頂下店面，創辦清玉人文茶飲。
他發現，每逢夏天檸檬飲品銷量特別好，檸檬汁也是眾家餐飲店裡的必備飲品。為了和同業做出區隔，他鎖定新鮮健康的概念，打出「有機菜，生菜蟲；健康糖，生螞蟻」口號，吸引消費者。
起初，王柄弦曾以檸檬榨汁調製飲品，幾番試喝後，卻覺得少了一股現榨檸檬獨有的清香。於是，他跑到台中果菜批發市場，買來新鮮檸檬試做，加上客人的意見，調製出以茶為基底，混合著天然蔗糖、檸檬原汁，有著黃金比例的「翡翠檸檬」。
幾度面臨關店的清玉茶飲，捱過辛苦的創業階段後，終於在隔年穩定業績。堅持現調現榨的理念，也隨著近來風行的新鮮健康意識，受到好評。



同為農家子弟，拓展餐飲通路助銷量
創辦初期，王柄弦並未開放加盟，直到2009年才開放首家業者合作，當時也只以中南部市場為主。去年，清玉加快腳步於北部開放加盟後，店家數即由原來的六、七十家，快速成長至一百六十多家，掀起熱潮。
在店家數快速成長後，為了穩定檸檬來源，王柄弦循線來到屏東採購檸檬。2年前，他透過朋友介紹，在屏東租地請農民栽種。今年7月，他和檸檬產地之一的鹽埔農會簽下契作合約，未來將以行情價收購檸檬，並為清玉明年進軍東南亞市場的貨源，預作準備。
曾經不起眼的檸檬，成為最火熱的農產品。清玉茶飲暴紅後，各家業者紛紛跟進，在店門口擺出新鮮的檸檬。這也讓高屏地區於2009年因八八風災損失的檸檬果園面積，漸漸恢復至災前水準。
今年，檸檬價格不再像過去隨著產季結束，逐日下跌。在眾家業者搶購下，天天上揚的好價錢，讓種了檸檬二十多年的林正義嘴裡的檸檬滋味，比起往年，嚐來特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