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遊百里杜鵑／高楊宗

高楊宗

每年的三四月，一片七彩雲霞就會如約而至，乘著春風飄落在烏蒙山間，似那調皮的花仙子，醮著夢幻春色信手繪就絕世的印象派巨畫，五彩斑斕延綿一百二十多平方公里，這就是百里杜鵑。

杜鵑花在烏蒙山區隨處可見，可方圓一百多平方公里，就世上罕見，絕無僅有了。也難怪它一年更比一年風光，一季更比一季火爆了。

百里杜鵑生長之地原屬大方縣、黔西縣交界。普底花區屬我的家鄉大方縣普底鄉和大水鄉，金坡花區是黔西縣的金坡鄉和仁和鄉。已無從考證它們何時開始土生野長，歷經了多少崢嶸歲月，長出了全世界五個亞屬中的全部六十四個品種。東風吹來，滿山遍野懷胎十月的花蕾一朝綻放，樹與樹競相吐妍，山連山堆錦簇繡，仿佛為大地戴上了苗家女刺繡的花腰帶。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還在大方縣工作。杜鵑花盛開時節，大方縣和黔西縣都在自己的境內設卡賣門票。景區的基礎設施沒有誰去投入，進出都是泥土路，車輛駛過，如黃風怪降臨，沙塵漫天。景區內星落棋布的散落幾戶人家，住不能住，吃不能吃，玩也玩不好。一次，陪北京來的旅遊專家去考察，縣鄉道坎坷顛覆，灰塵從吉普車的縫隙裏竄入車內，搞得人灰頭土臉。好幾次專家都要打退堂鼓了，我們一路上就給他不斷介紹百里杜鵑故事，指他看路邊山坡上偶爾閃現的杜鵑花的美豔，誘惑著他前行。

折騰兩個多小時，終於到了百花坪，五彩繽紛的杜鵑花從四山八嶺潮水般奔湧而來，老專家那埋藏在掛滿灰塵的雙眼，閃電般瞬間放光，倏然來了精神，就似弄潮兒呼喊著撲進波瀾壯闊的花海。一會站到紅紅的馬櫻杜鵑下拍照，一會又跑去與粉嫩的露珠杜鵑留影，一會又鑽進千年杜鵑林去探看竟究。享受著山山嶺嶺鋪滿的錦繡，溝溝壑壑流彩的仙境。為他準備的農家飯也不吃了，嚼著冰冷的乾糧就連著漫遊五彩路，穿梭醉九牛，攀登數花峰……每一處景觀都不停攝影，每一樹花前都流連半天。一路不斷地讚歎:真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美景，如詩如畫太過小氣，遼闊壯美又少了柔情，每一朵花都給你少女般微笑，吹過的風都香豔醉人。

返程路上，感歎不虛此行的興奮之餘，他不無遺憾地說，要是百里杜鵑有一座城，那怕是一座小城，就真完美了!

到了2007年，畢節地區下決心解決百里杜鵑的管理問題，將景區所在的四個鄉用託管的方式組建了百里杜鵑管理區，按縣級行政區域實行封閉管理。管理體制改革後，景區的變化日新月異。兩年時間不到，連接杭瑞高速的花海大道通車，景區內主要道路變成了柏油路，花間步道阡陌縱橫，四通八達。百里杜鵑一天比一天漂亮，像天生麗質的索瑪姑娘換上了節日盛裝。

那時，我已調畢節工作。有時陪領導們到百里杜鵑，考察完之後，當地的幹部就會隆重推介他們的城市規劃。至今令人印象最深的是，城市定位為世界花都，建成後，城在花中，花在城中，花和城融為一體。他們對自己的優勢如數家珍、信心滿滿。百里杜鵑的種類和麵積都是世界之最;森林覆蓋近百分之八十，負養離子平均每立方釐米兩萬多個，還有高山草原、高原湖泊、地下溫泉……春賞花、夏避暑、秋休閒、冬養生，打造杜鵑花都，避暑盛地，康養之城。聽來有些遙遠，卻又讓人心動。我當時就想，要是在這樣的城裏買一間房養老，應不比蘇杭差。

每次去百里杜鵑，都會看到新的成果。 2012年貴州省第七界旅發大會的主會場，以杜鵑花為背景，成了無法超越的最美盛會。2013年百里杜鵑景區成功升為國家5A級旅遊景區。那一年，一位四川的企業家來百里杜鵑開建第一個樓盤，我聽說後去看了，大多是小戶型，主打康養避暑，推窗即可觀花，價格也不很貴。當時問那老闆，為何選擇到這個基礎設施還不很好的山溝裏來開發，他說，政府服務和生態環境都不用說了，只講這百里杜鵑，全世界絕無僅有，全球惟一的天然大花園，還到哪里去找，這個地方肯定會越來越好。雖然最終沒有買房，但我還真佩服那老闆獨到的眼光。

漸漸地，成都企業家來了，重慶的客商來了，廣東老闆來了，當地的創業者成長了。一個個美麗的社區撥地而起，一座座溫泉酒店開門迎客，特色旅館和農家樂隨處可見，生態移民集中居住的石牛小鎮成了網紅打卡點。

今年三月底，百里杜鵑的朋友小金打電話說，今年是近十年來花開得最多最好的一年，盛情邀請我去看看。我近期也在刷屏的央視抖音等各類媒體看到了花開的盛景。儘管這些年不知看過多少次了，還是沒忍住在清明節後又一次上山。小金既當司機也當導遊。他告訴我，清明期間，百里杜鵑每天早上八點就限流，日遊客量達十四五萬人，居全國各景區之首，宣傳片的點擊量幾天就突破了十億次，可以說火爆得不能再火爆了。身臨其境的我也感受到了這種火爆，花山上人流如織，摩肩接踵，觀花只能順著人流走，鏡頭裏人頭比花多，只有在參觀故宮時看到過這種熱鬧。花確實開得非常繁茂，對杜鵑司空見慣的我又一次被她的壯觀和嬌豔所震撼，每一次看了都有不同的感覺。在萬花樓上，我旁邊的一位遊客說，看視頻想像了百里杜鵑千萬遍，來看到了這美景，才知道所有的想像都那麼蒼白，不枉從幾千裏之外過來，值了。

看完花後，小金請我晚餐農家樂的柴火雞，入住越秀萬豪萬楓酒店，又陪我從城市濕地公園到索瑪大街走。我邊走邊問了一下城市建設的情況。他告訴我，杜鵑花都規劃面積二十六萬多平方公里、人囗十二萬人。現城區建成差不多四平方公里，縱橫交錯的市政道路框架已構成，城市基礎設施逐步健全。常住人口兩萬左右，夏天最高峰時約有三萬人來避暑。百里杜鵑管理區連續三年評為中國最美縣域。邊走邊聊，他的話語間透著自豪和榮耀。抬眼四望，一幢幢樓房櫛次鱗比，一個個社區燈火通明，一條條街道霓虹閃爍。廣場上人們圍著篝火烏蒙歡歌，小吃攤燒烤店人聲鼎沸，身邊南腔北調的人穿流不息，真正是一派城市生活的模樣。

百里杜鵑已經從一個小山村，變成初具規模的小城了。這座年輕的城市像彞家的俊小夥在烏蒙山裏不斷成長。要是當年的北京專家看到現在的百里杜鵑，說不定他會在這裏買房居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