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勝於魚／張理坤

張理坤

週末細雨濛濛，原本打算出行，道路濕滑只好作罷，兜兜轉轉來到公園，孩子們舉著漁網興沖沖說要去捕魚。公園東邊一處池塘，南北呈葫蘆形，兩岸怪石犬牙差互，一條廊橋橫跨東西，但見水色澄澈、波光粼粼，四周楊柳依依翠色欲滴，月季花團錦簇姹紫嫣紅，春景宜人，不勝歡喜。

魚塘主人熱情招呼，30元一位，配有釣竿魚餌等全套設備。摩拳擦掌，找尋最佳位置，小馬紮、水桶、雨衣、雨傘，一切就緒。小女兒掰開小麵包，捏成片狀信手撒進池中，眼看著一點點溶解分散，水下突然沸騰了一般，數十條紅白長魚若隱若現，碎屑瞬間一掃而空。下鉤！大女兒早就裝好餌料，將金燦燦的魚鉤甩進魚群，晶瑩的絲線扯著紅藍相間的魚鰾一粒粒漂浮著，輕輕抖動兩三下陡然下沉，說時遲那時快，她雙手用力拉起釣竿，一條白亮亮的鰱魚在空中畫出美妙的弧形，“啪”的一聲跌落在地上。我一個箭步上前，攥住魚身小心摘下鐵鉤，“撲通”一下放進水桶，首戰告捷！緊接著，第二條、第三條接踵而至，半個小時桶裏魚兒成群，挨挨擠擠，不得已借來魚簍，把收穫的大小漁獲全部挪移進去放到水中，長長的繩索掛在池邊繃得緊緊的。

我和愛人也忍不住過了把癮，看起來簡單真正操作卻困難重重。不僅要有耐心，還要審時度勢，起杆講究時機，早了魚兒還未咬鉤，晚了已經吃完逃之夭夭。瞪大眼睛盯著魚鰾，眼疾手快才能成功。不知不覺，小雨漸漸停了，公園熱鬧非凡，圍觀的路人越聚越多，大家品鑒著，談論著，我們穩坐釣魚台，坦然接受著一片嘖嘖稱讚。小女兒則不無誇張地跟小朋友們炫耀著，看，這條最大的紅色鯉魚是我釣的，好沉好沉，都抱不動了！小夥伴們圍著她驚歎不已，仿佛就是凱旋的花木蘭接受鄉親們的祝賀和歡迎。

一上午時光悄悄溜走了，魚簍裏積攢了幾十條，紅的白的，長的短的，圓的扁的，按照協議我們只能帶走任意三條魚。塑膠袋裏滿滿當當，怎麼處理它們呢？吃掉吧，老大堅決反對，這麼可愛的魚怎麼忍心？送人吧，種種原因，大家似乎都不願養野釣來的，而是選擇名貴的種類。商量許久，最後小女兒建議放生，全家一致通過。社區裏的人工湖，水太淺，很容易被人捉去；路旁的小河溝，淤泥渾濁水藻叢生，恐怕活不長久。後來決定將他們送往一條大河，面積廣大，水質清澈。風馳電掣，我們終於趕到河岸，一望無際碧波蕩漾，一條、一條，兩個孩子輕輕捧到手中放進河水，那碩大的魚兒沒入水中一紮猛子便消失不見了。浩渺的水面上泛著層層漣漪，高高的水草、田田的荷葉、青青的蘆葦、啁啾的水鳥，映襯著碧水藍天、雲銷雨霽，美不勝收。

回家的路上，兩個孩子興高采烈，我問她們放走了魚兒不傷心嗎。她們的回答無比真誠：與其養在家裏等死，不如放生在大河大江，生活的自由自在，將來我們還能來看望它們……我不忍心打破她們的美夢，未來有多少不測的可能，單單它們就能獲得自由快樂嗎？

我又想起了兒時學過的課文《釣勝於魚》，享受過程，對結果並不在意。正如我們的放生，盡人力所能創造了美好的環境，至於明天交給自然造化吧。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不苛求完美，而是學會用心體驗經歷，獲得精神的愉悅和滿足，也許這才是人生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