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粉成了粉麵人/唐勝一

唐勝一

我是16歲高中畢業,回到老家農村被大隊幹部安排到大隊綜合加工廠,具體在機房當機手,碾米,磨粉,制麵,磨紅薯,榨油,紮棉花,以及發電等。

機房原有兩名老師傅,加上我共3人。儘管我是新手,因在縣農機局正式培訓過10天,到機房上班還能適合,經老師傅稍微指點,就能上機操作,碾米、磨粉等,都能上手。而機房最不好幹的活計是磨粉。我沒用老師傅講,便挺身而出,主動請纓:“師傅,磨粉就讓我來吧。”

人民公社搞集體的時代,我們當地的農田實施“稻、稻、麥”耕作制,即種早稻、種晚稻、種小麥,一年四季農田沒閑著,農民社員也沒有歇息的日子。加上不少旱土也種小麥,那時我地的小麥也就成了主打的糧食。而小麥一般是要磨成粉,才能加工成食用品(如麵條,麵糊糊,包子,饅頭,餃子,油條,燒餅,等等),所以,磨粉生意很好,有時顧客還得排著蛇長的佇列呢。

那時的磨粉機不太先進,只要機器一轉動,就粉灰亂噴。我第一次給人家磨小麥粉,由於準備不足,不多久就成了粉麵人。頭髮、眉毛全白了,整張臉蛋兒只現兩只烏黑的眼珠子和一張紅紅的嘴唇,從頭至腳、身前身後都附著雪白的麵粉。我一邊操控機器,一邊喘著粗氣,特別覺得鼻孔不順暢,騰出右手用小拇指往鼻孔裏一摳,好傢伙,摳出的是一砣一砣的麵疙瘩。老師傅見狀,過來換下我,且說:“一伢子,你先去洗把臉,後戴上口罩和帽子再來換我。”

磨粉與碾米有區別,操作機器不能離開半步,還得用手一直把著操控杆。而碾米只要調好進穀口和出米口的大小就行,具體是由顧客往進穀鬥裏放穀子。因此,磨粉任由你怎麼防護,還是會成為粉麵人的。口罩雖能防住部分麵粉進入鼻腔,但也防不住全部。帽子只能遮住頭髮變白,卻也防不住麵粉往耳孔裏鑽。滿身外套變白,更有麵粉往脖子裏鑽……

那次,我姐來機房裏找我。“一伢子,一伢子。”她叫上兩聲,見我沒有回應,立馬朝外走。碰上老師傅,她就問:“師傅,我家一伢子沒在這嗎?”老師傅領著我姐再次來到機房,用手指著正在磨粉的我告訴我姐:“這不是你家一伢子是誰啊?”姐細細一看,說:“一伢子,你看你一身麵粉弄得,姐都認不出來了。”我回答姐:“我脫了口罩和帽子,卸掉粉麵妝,不就還我一伢子的廬山真面目了麼?”姐還抱怨我:“好你個一伢子,姐叫你幾聲,你都不回應。”冤枉了,不解釋的話,我豈不比竇娥還冤?我告訴姐:“這幾臺機子運轉的轟鳴聲,我壓根兒就沒聽到你的叫喊。喏,我現在的耳朵裏啊,還在‘嗡嗡嗡’的響著哪。”

有時,老師傅看我磨粉時間久了,便主動來替換我,且說:“站久了,腿發麻不?”我回答:“我年輕,沒事。”老師傅說我:“年輕也是人啊,同樣要注意身體。”老師傅總在關鍵時刻換下我,我打從內心感激啊。

我們仨相處得如同一家人,沒有隔閡,更沒紅過一次臉,相互照顧著。我在老師傅面前也算謙虛,視為長輩地尊重。所以,他們逢人便講:“一伢子這人啊,蠻懂事的,還吃苦耐勞,是個好青年。”以致我後來跳出農門離開了加工廠,兩位老師傅還時不時地說我:“一伢子這人啊,我們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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