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愛進城的母親/周桂芳

周桂芳

窗外霧濛濛的,像一層輕柔的薄紗籠罩著大地。我疲憊地靠在車窗的座位上,無精打采地盯著窗外不斷後移的樹木,漫無目的地想著心事。

這時,車突然停了下來,抖得我這才回過神來,看見上來一位留著包菜頭,著一身好像剛換上的乾淨布衣的老人,她提滿了行李,一邊是個裝得鼓鼓的蛇皮袋,脹得袋子口都系不上了,裏面的南瓜、苕藤稈子都淘氣地探出頭來。一邊是一壺濃濃的菜油。老人一上車,就從褲袋裏掏出一個卷著的舊手帕,慢慢展開拿出一疊紙幣,買了進城的票,然後拿起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也許是剛才上車跑的,也許是行李太沉了。不時地,她都要拉拉蛇皮袋,生怕它隨車子滾動。

過一會兒,路過另一個路口,又上來一位同樣進城的老人,一手提著一只用布條系著雙腳和翅膀的黑色老母雞,肩上還扛著一個蛇皮袋,透過袋子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面裝滿了嫩黃色的玉米,還有紅色的河南苕。老人一上來,就一屁股坐在靠門的座上,鬆開蛇皮袋子,捏了捏被蛇皮袋勒紅的滿是青筋的老手。她雖然穿著乾淨,但我卻發現她的雙手指縫間沾滿了黑色污垢,也許是剛從地裏挖苕回來,還掏了豬食喂好了豬,再急匆匆收拾東西進城的。

明天是週末了,孫兒們不用上學,兒子媳婦不用上班,一家人可以共用天倫。看著她們,我不禁心頭一暖,覺得她們是那樣的眼熟,那麼的親切,就像我的母親。

每次母親進城,也都是大包小包的,裝滿了我喜歡吃的苕藤稈子、紫瑩瑩的茄子、水靈靈的白菜、嫩黃的玉米,還有胖嘟嘟的冬瓜、圓滾滾的南瓜,還攢了平時捨不得吃的土雞蛋,還有曬乾的豇豆、蕨菜等等,堆滿我的小廚房,讓我十天半個月都吃不完。每次,看著母親提著、拎著、扛著大包小包,起早擠中巴,然後捨不得花錢坐的士,從車站一直走到我家裏,總是累得滿頭大汗,有時連頭髮都汗濕了,我就再三叮囑母親以後少帶點,家裏不常開火,吃不完。可是每次她還是照樣帶得多多的,裝得滿滿的。

老家交通不便,每天只有清晨五點多一趟進城的班車,每次母親進城來,都要摸黑起床,早早準備好要帶的東西,大包小包裝得滿滿的,生怕遺忘掉女兒和外孫喜歡吃的東西,然後去擠中巴車。母親有時會暈車,經常會頭暈嘔吐,就像病了一場。母親每次進城來了,又牽掛著地裏的生活,圈裏的豬,還有她寶貝樣的母雞,每每住不上一二天,就又要急著回家。回家了又會牽掛著女兒外孫,她就這樣兩頭掛念。

記得有一次,我在電話裏告訴母親,兒子特別喜歡吃冬瓜。不料,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來了,背著著兩個胖冬瓜和一個黃南瓜,還有其他一些時令蔬菜。我還沒起床,就聽到有人摁門鈴,心想這麼早是誰來了,我有點不耐煩地喊:“誰呀,這麼早!”一開門,只見母親肩頭扛著一個大蛇皮袋,手裏還提著一個大布袋子,滿頭是汗,臉色蒼白,頭個發有點零亂,幾綹汗濕了的頭髮都沾在額前。“媽!你怎麼來了?”“送幾個瓜來,暢暢(我兒子)喜歡吃。”“媽啊,我只是說說而已。”我竟只顧著說,也不知幫母親一把,母親徑直把蛇皮袋子扛到了廚房,解開後把瓜攤了一地,然後把苕藤稈和八月紅菜豆套上塑膠袋,放進冰箱。又從大布袋裏拿出二十幾個土雞蛋,“喲,還擠破了一個,桂子,快拿一個碗來”。看著母親,我不禁鼻子一酸,眼睛濕潤起來。我趕緊去拿碗,怕母親看見。

看著眼前這兩位進城的老人,不,兩位母親,她們和我母親一樣,把平時捨不得吃的菜油、土雞蛋、老母雞,和最時令的瓜果蔬菜,不遠百里起早趕晚大包小包裝得滿滿的送給城裏的兒女吃,讓兒女們吃上沒有化肥農藥沒有污染,最環保最天然的綠色食品,還為兒女們送去滿滿的愛,讓兒女一生享用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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