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眼

與視障朋友相處愈久，愈加感受到他們的純真直率

知名視障歌手蕭煌奇的一首〈你是我的眼〉幾年前紅遍大街小巷，MV裏的情節讓我看幾次就哭幾次，可是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我居然能擔任視障朋友的一雙眼。
第一次遇見張大哥是在一場音樂沙龍，身為主講的他是視障樂團的團長。他一邊跟我們閒聊近代音樂史，一邊信手彈上幾曲，大家聊得開心也聽得歡喜。除了偶爾需要朋友攙扶到琴邊外，我當時並沒有感覺張大哥和我們有什麼不同，直到因緣際會下，我擔任起張大哥的陪伴者，一同外出幾次，才真正對視障者的世界有更多了解。
對明眼人的我們而言，盲人的世界難以想像，即使想伸出援手，也不知道如何給與協助。陪伴張大哥上街時，我發覺最基本的善意，其實就是讓視障朋友的手搭在我們的手臂上，並適時出聲提醒上下階梯。
有一回，我們和一群視障朋友搭捷運，因人潮沖散到不同車廂，等我把張大哥安頓好，四處張望尋找其他視障朋友時，張大哥不疾不徐地指著某個方向，告訴我：「放心，他們都上車了，我『聽』到他們的聲音了。」我定睛一瞧，果真如此。早先已知道張大哥的聽力好，但如今身處在人聲嘈雜的車廂裏，才真正見識到他的本領，我佩服不已。
還有一回，我陪他一同參加巴哈音樂會，演奏開始時，我悄聲在張大哥耳邊說明現在是哪位演奏家上臺，他笑笑回應我一首首樂曲名稱以及目前使用了哪些樂器，我邊聽邊比對節目單，果然分毫不差。
最特別的經驗，莫過於陪張大哥一起參加新北市府中戲院辦的聽視界電影院觀影活動。
起初我十分納悶，看不到要怎麼觀影呢？原來，這個活動除了放映電影外，還請了聲優擔任說書人，在播放電影的同時口述電影內容。開場時會有一段人物介紹，讓視障朋友區別不同演員的聲音。而當遇到沒有角色說話，只有畫面時，說書人也會交代影像畫面，讓視障朋友儘可能地投入劇情中。
從影片結束後，視障朋友你一言我一語的熱烈討論中，證明聽電影的樂趣絲毫不亞於看電影呢。
又有一回，我陪張大哥和另一位視障朋友王大哥，一同到一間特別的餐廳用餐。由於餐廳老闆是一位重度弱視的女孩，店內除了一般菜單外，還備有點字菜單。我們一坐下，王大哥就拿起菜單，一邊用手撫觸上頭一排排的盲文，一邊興奮地向我推薦。這時，坐在王大哥對面的張大哥也伸手摸向盲文菜單，並連連點頭讚賞其中幾樣菜肴。
我見了此景，忍不住驚呼：「倒著也可以摸出來喔？」話一說完，兩位視障朋友哈哈大笑，反問我：「你倒著『看』菜單，難道看不出來嗎？」我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倒著摸盲文，就像我們倒著看菜單一樣，雖然比較吃力，「看」得比較慢，但還是「看」得懂的。
與視障朋友相處愈久，我愈加感受到他們的純真直率，且相較明眼人那般在乎對方的表情反應，似乎還多了一些真誠。因著進一步的了解與相處，我在他們身上，有了與平時不一樣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