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都到北海道 憶起那年的櫻吹雪

櫻花真是一種很美的花,尤其在滿開的那刻最美,若配上藍藍的天和亮閃閃的陽光,櫻花整個笑開來 ,甜到花心都是粉色的讓人覺得好舒服。日本賞櫻一向是國人在春天最愛的旅遊項目,將櫻花視為國花的日本,由南到北遍植櫻木,使春天開花時份外動人。

每當看到巷口前那株垂掛著桃色花瓣的緋寒櫻在雨露中輕顫,心中便雀躍不已,櫻花綻放代表著春日來臨,百花齊放的花季即將到訪。拾起一蕊跌落在紅磚道上的緋寒櫻,我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到前往日本賞櫻的那年春天…。
許多年前,我還是大學日文系的學生,日本文學史的課上,教授告訴我們古詩集『萬葉集』和『古今和歌集』裡出現過多少次歌詠櫻花的詩句;11世紀的平安時代,貴族們如何在宮廷中舉辦風雅的櫻花宴;平安才女紫式部在『源氏物語』中也如何形容源氏在櫻花宴後邂逅一名美女之風流韻事,以及日本武士精神正如同花期短暫卻燦爛的櫻花…種種關於櫻花的典故,讓我對於日本櫻花充滿美麗想像。

那年的三月存夠打工錢,迫不及待地跟著幾位同班同學買了機票和日本國鐵券(JR PASS)準備飛向日本賞櫻,那時候坊間關於日本旅遊的書少之又少,網路資訊尚不發達,為了找尋賞櫻情報,我們在大學圖書館裡翻了又翻、東覓西湊,得到的只是鳳毛麟角。

沒有旅遊導覽書與網路協助,我們大膽地決定帶著日文系的課本去賞花,想去找尋文學史課本上詩人們寫下和歌的御所皇宮、歷史課本裡豐臣秀吉舉行「醍醐花見」的那座寺廟、地理課本裡開滿如瀑布般枝垂櫻的秋田縣角館、文化課本裡與春櫻同步的飛驒高山祭,以及近代史課本裡形容日本人在櫻花樹下賞櫻做作樂的「花見」風情…我們要用自己的眼睛見證書本之外的櫻花到底有多美。


京都 縱看古今櫻海連綿

抵達京都已是黃昏,我們投宿在一家雅致的民宿裡,鄰家的庭院裡栽著幾株開得正美的染井吉野櫻,染井吉野櫻是日本栽種數量最多、花簇最豔的櫻種,看慣陽明山上花朵小巧分散的山櫻,初次看到如花海般洶湧綻放的染井吉野櫻,頓時覺得一陣目眩,日本的櫻花真的跟教授講的一樣,開得滿滿的,整棵樹上都是花,連一片葉子都沒有呀!

我們從民宿騎腳踏車一路逛到祇園白川,祇園是京都五大花街之一,一棟挨著一棟的木造矮房裡流瀉出嬝嬝絃音,穿著如蝴蝶般豔麗、烏黑髮髻上插著花簪的藝妓想必正在裡面跳著舞吧!隔著飛舞在白川流水上方的枝垂櫻,依稀可見掩映在櫻花花影後的綺麗世界。

有別於祇園白川的氣質瑰麗,八坂神社後方的圓山公園早已人聲鼎沸,千株緊密相連如傘狀開花的吉野櫻、山櫻、里櫻圍著一棵80多歲的老枝垂櫻「祇園夜櫻」,在夜色中撐起櫻花之海,在燈光照射下呈現如夢似幻的夜櫻美景。穿過圓山公園,沿著石坂路鋪成的寧寧之道(ねねの道)找到高台寺,高台寺是京都夜櫻最奇幻的地方,曼妙的雷射燈光經過特別的巧思設計後,投射在花瀑般垂墜的枝垂櫻和臥龍池畔的櫻海上。翻開課本,書上說,高台寺是豐臣秀吉死後,遺孀寧寧夫人(又稱北政所夫人)晚年修佛的地方,不知道當年的寧寧夫人是否也曾在這裡欣賞櫻花呢?在秀吉離世、嘗遍人情冷暖的她,藉著稀微月光賞櫻的心境該是如何呢?

喜歡研讀歷史的我,隔天堅持要到醍醐寺逛逛,1598年豐臣秀吉一統天下後曾在這裡舉行著名的「醍醐花見」,歷經數十年沙場征戰,終於平定天下的秀吉攜著結髮妻子寧寧,率領千餘名身穿華服的家臣與諸侯,浩浩蕩蕩地前往伏見山的醍醐寺賞花,櫻雪沿著仁王門開得正是繽紛,恍若一條粉紅色的走廊,沿途居民紛紛擠在路邊爭看這一代霸主的英姿。為了紀念這場歷史上最歡欣華麗的花見盛宴,每年春天在醍醐寺都會有扮成豐臣秀吉花見隊伍的遊行「醍醐花見」,讓眾人緬懷豐臣秀吉像櫻花般燦爛、在到達成功頂峰時卻驟然凋落的如戲人生。

為了尋找『源氏物語』中平安時代貴族們穿著宮廷禮服賞花的情景,我來到天皇居所京都御所,京都御所裡座落著古雅的宮殿,平日可以申請進入、或是在春秋兩季各有一段時間對外開放,還沒走進華貴的御所建築,光是皇室花園的千頃御苑就美得讓我屏息,數不清的櫻花覆蓋在烏黑的宮牆上,襯拖出清雅迷人的皇家氣質。

然而,京都之行最讓我難忘的卻是「哲學之道」,日本文學史教授曾特別稱讚過這條花徑小道。京都畫壇名家的橋本關雪的夫人,親手在此種植櫻花,哲學家西田幾多郎常在這條花徑上散步思索,「哲學之道」因而得名。來到嚮往已久的哲學之道,正好碰上萬里無雲的大晴天,從哲學之道走到銀閣寺一路上真是美極,水渠旁漫飛的櫻花形成長長的隧道,被陽光照得晶亮的花海上方是透藍的天,言語難以形容的美,至今仍深深地印在腦海。


迎接春神 飛驒高山與白川鄉合掌村

從京都搭乘新幹線在名古屋轉車,轉往岐阜縣的飛驒高山,聽說這兒有條古色古香的老街,老街上有許多酒藏,可以試飲芳醇的清酒。

為了慶祝冬雪消融、迎接春神降臨,每年四月間在高山老街皆會舉行熱鬧的「高山祭」,古意盎然的山城裡響起咚咚的太鼓聲,穿著草鞋短掛的青年拉著一台台金壁輝煌的山車「屋台」,伴隨著獅子舞、神樂在老街裡遊行。屋台上有許多裝飾華麗繁複的人偶機關,是由隱藏在屋台上的師傅利用繩子與機關操作表演,配合著櫻花怒放的季節,讓整個高山祭充滿春天美感。

高山,是戰國時代末期以金森氏掌管之城邑進而發展而成,之後亦為幕府直轄地而繁榮,從前以「城下町」發展的高山,完整保留工匠們巧手建蓋而成的美麗町家建築群,從「上之一町」到「上之三町」為止,這一帶聚集的街景被稱為「さんまち」(三町),也就是俗稱的「高山老街」。

這條充滿江戶風情的街道上好多誘人的小吃,超大的醬油仙貝、超迷你的鯛魚燒、烤醬油糯米糰子、飛驒牛肉壽司等,每一個攤子都會飄出讓人流口水的食物香味,叫人無法抗拒。老街上更有逛不完的手工藝品店、醬菜店、情調氣氛佳的和風咖啡廳、優雅民宿、古董藝品店、地酒店等,讓我們沉浸在熱鬧無比的老街氣氛中。

從高山車站搭公車前往深山裡的白川鄉,一棟棟茅茸屋頂如合掌般造型的屋子煞是可愛,我們拜訪白川鄉合掌村時,這裡剛被列名為世界遺產,來自台灣的觀光客並不多,少了觀光人潮喧囂雜沓,這時的合掌村就像是遺世獨立的世外桃源,悉數存留著江戶時代往日山里鄉城的古意。深山積雪尚未褪盡,初萌的新綠好耀眼,各色早春的花草在屋前矮籬邊怒放,櫻花尚未滿開,只有少數花苞在枝頭綻裂、露出一抹嬌羞花顏。


東京 現代城市街景中的花見百態

有別於京都櫻花的古典風流,點綴在東京城市樓景中的櫻花又有一番別致韻味。個人覺得東京最美、最震撼的賞櫻名景當屬千鳥之淵(千鳥ヶ淵),千鳥之淵是日本皇居外圍的護城河,兩岸遍植高大的櫻樹,每年3月底、4月初櫻花滿開時盛況空前,是東京票選第一名的賞櫻勝地。粉紅色的花瓣隨著陣陣春風、吹撒在碧綠的河面,許多遊客划著小船在飄滿櫻花花瓣的河裡漫遊,情景浪漫非凡。

緊臨千鳥之淵的靖國神社,則是另一種賞櫻情調,靖國神社境內有許多二戰出征將士們所栽植的櫻花,數十年樹齡的櫻花光是染井吉野櫻就有600株,還有山櫻花、緋寒櫻上千株,雪白的鴿子在櫻花雪中飛舞,戰爭所帶來的悲劇彷彿早已雲淡風清、隨著春風襲來掩藏在綺麗的櫻花林海中…不知為何,此情此景讓我感到淒美哀傷。
另一處到訪東京不可不去的賞櫻景點,當然就是位在雜貨天國吉祥寺的井之頭公園,井之頭公園是許多偶像日劇的取景地,境內500株櫻花盛開時尤其美麗,許多人都喜歡在公園裡垂著櫻花的湖畔划船,或是在櫻花樹下野餐,享受夾帶著櫻瓣的春風撲面而來。

喜歡購物逛街的話,不妨在血拼之餘到新宿車站東口的新宿御苑賞櫻,新宿御苑是明治時代的日本皇室庭園,受到當時西風東漸影響,新宿御苑的庭園建築融合日本、法國與英國的特色,創造出日西合璧的獨特風格。御苑境内種植了70多種櫻花,共有1500多株,包含少見的櫻花品種,是新宿鬧區附近最引人入勝的賞櫻勝地。

晚上,則可到上野公園賞夜櫻。上野公園是東京最大的公園,也是東京最有名的賞夜櫻勝地,1200多株櫻花在夜晚點燈與燈籠映照下,顯得格外豔麗。只見日本上班族們群聚櫻花樹下席地而坐,吃吃喝喝甚至是唱歌跳舞,藉著酒意舒解壓力,與其說是賞櫻,不如說是來這觀察人性百態。

另一處我私心推薦的賞夜櫻景點位在地下鐵「六本木一丁目」、「溜池山王」站附盡,這一條全長700公尺的染井吉野櫻隧道壯觀極了!150多棵高大的夜櫻構築成迷離夢幻的景色,宛若一條S形的櫻花隧道。櫻坂附近則是鼎鼎大名高級複合性商城的六本木之丘,除了參觀夜間的公共藝術造景,還可順道在商城裡購物,或是享用賞櫻期間才會出來擺攤的名店小吃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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