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哪吒 凡俗中的驚喜
【少女哪吒】是大陸導演李霄峰的首部劇情長片。2014年入選了釜山影展的新潮流競賽單元，並在金馬獎提名了最佳新導演與改編劇本。2015年7月才要在中國正式上映。南方都市報的虞曉毅跟我邀稿談這部電影。去年金馬獎期間，囿於我在執委會的工作身份，不好說太多。今年六月去了一趟上海電影節，重看本片，也把一些感想條理成文字。
這部【少女哪吒】並沒有踩著風火輪降雲從雨的李哪吒，有的是拖著課桌自個兒到教室報到的轉學少女李小路（李浩菲飾）。對我而言，這奇異又叛逆的登場方式，也稱得上轟轟烈烈，乾坤鑠動。然而當這位特立獨行的轉學生，和漂亮功課又好的王曉冰（李嘉琪飾）成為朋友，後者反而脫?般做出一個比一個激烈的行徑後，恐怕教不少執著於片名的觀眾，狐疑起哪個女孩更像割肉剔骨還以父母的三太子？
當慣性被打破，成見被推翻，這部電影就更有趣了。
我沒讀過作家綠妖的原著。就片論片，編導李霄峰顯然也採取了叛逆生猛的電影筆觸去建構少女們的世界。它可以是原本追隨女孩們嘻笑奔跑的攝影機，突然換個方向靜滯不動，原來是王曉冰察覺到母親在背後窺伺她們。同理，呈現國文老師自戀地在戶外教學時逼學生聽他作詩的好笑特寫；或是運用鳥瞰鏡頭拍他看似有心送鋼筆獎勵王曉冰作文得獎，接下來卻提醒要她以後得把頭髮扎起來免得影響男生學習的偽善；這些形式技巧，可謂態度分明，與青春少女的誠實莽撞，同聲一氣。所以當一屋子大人聚在一起教誨王曉冰，卻接力演起忠孝節義、忽略自己才是上樑不正的荒謬時，那些令人發噱的台詞與表演，不見得是導演調度的失誤，而是刻意連嘲帶諷，加倍奉還！而這也成了困住了女孩、尤其是王曉冰的關鍵：來自傳道、授業、解惑的教師家庭，卻親眼目睹成人世界道德純潔性的脆弱不堪。也難怪豪氣登場的李小路，特別引她。個人主體性，也不由得怒長蔓延了。
有意思的是少女們的結盟，起於偷寫紙條、交換秘密，但更重要的不是這些老套伎倆，而是「我相信你」這再清楚不過的四個大字。轉學生相信好學生說的颱風真的繞了一圈、沒登岸就走了；好學生望著空氣、彷彿看見新結交的朋友之前放走一匹被縛的白馬。她們不讀瓊瑤，喜愛三毛，也說明了與其等待不食人間煙火的愛情，更嚮往自由與冒險。只是你的風火前速，並不表示別人也同樣義無反顧，頂撞老師被迫轉學的是李小路，在學習上轉了更大個彎去讀衛校的卻是王曉冰，而當王曉冰發現李小路和男生分享三毛的書時，才瞭解彼此的人生已出現岔路。
2014年一口氣看了幾部讓我驚豔的大陸新導演作品：【一個杓子】（陳建斌導演）大巧不工，【殯棺】（已更名為【心迷宮】，忻鈺坤導演）則是處處機鋒，【少女哪吒】介於當中，棉裡藏針。起初以為平鋪直敘，然而就在你習慣了它的敘事節奏後，突然來個省略或躍進，不要旁白、不用字幕提醒，主角們的生命就已到了下個階段。也許是為了強調外在的身份符號雖已改，但初心只有變本加厲，但這個藝術上的決定，一方面加重觀眾急於調整視角的負擔（但你也可以將它視為一種發現的樂趣），也讓年輕演員在詮釋角色的不同階段時更加吃力（雖然李嘉琪、李浩菲的表現已稱得上精彩）。
即使乍看印象渾沌，第二次看則快一年以後，腦海裡依然縈繞著兩個女孩在果樹上望眼一片綠的畫面。今年上海電影節再看，反倒是那場戶口普查，王曉冰隻身在家，問起普查員世界上有多少人口的戲，令我有點心驚。問答間看似雲淡風輕、無關緊要，但是鏡頭愈拉愈遠，少女關上了門，彷彿摘去了神祇的傲然不羈，告訴你只是凡人一枚。
因此我特別喜歡最後王曉冰騎著單車在黑暗中邁向尾聲時，那一直籠罩在她身上的光圈；導演特別為她照亮風火輪，完成了這場儀式。情韻與個性，盡在不言中。▓
影迷藏寶圖
李霄峰曾以Liar為筆名在網路寫影評，曾待過陸川（【可可西里】）的工作室，並擔任張元導演的電影【達達】的編劇及男主角。【少女哪吒】是他的劇情長片處女作。繼釜山影展、金馬獎之後，2015年在上海電影節入圍了亞洲新人獎最佳影片，並獲得電影頻道傳媒大獎的最佳新人女演員（李浩菲）及女配角（陳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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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少女哪吒】並沒有踩著風火輪降雲從雨的李哪吒，有的是拖著課桌自個兒到教室報到的轉學少女李小路（李浩菲飾）。對我而言，這奇異又叛逆的登場方式，也稱得上轟轟烈烈，乾坤鑠動。然而當這位特立獨行的轉學生，和漂亮功課又好的王曉冰（李嘉琪飾）成為朋友，後者反而脫?般做出一個比一個激烈的行徑後，恐怕教不少執著於片名的觀眾，狐疑起哪個女孩更像割肉剔骨還以父母的三太子？
當慣性被打破，成見被推翻，這部電影就更有趣了。
我沒讀過作家綠妖的原著。就片論片，編導李霄峰顯然也採取了叛逆生猛的電影筆觸去建構少女們的世界。它可以是原本追隨女孩們嘻笑奔跑的攝影機，突然換個方向靜滯不動，原來是王曉冰察覺到母親在背後窺伺她們。同理，呈現國文老師自戀地在戶外教學時逼學生聽他作詩的好笑特寫；或是運用鳥瞰鏡頭拍他看似有心送鋼筆獎勵王曉冰作文得獎，接下來卻提醒要她以後得把頭髮扎起來免得影響男生學習的偽善；這些形式技巧，可謂態度分明，與青春少女的誠實莽撞，同聲一氣。所以當一屋子大人聚在一起教誨王曉冰，卻接力演起忠孝節義、忽略自己才是上樑不正的荒謬時，那些令人發噱的台詞與表演，不見得是導演調度的失誤，而是刻意連嘲帶諷，加倍奉還！而這也成了困住了女孩、尤其是王曉冰的關鍵：來自傳道、授業、解惑的教師家庭，卻親眼目睹成人世界道德純潔性的脆弱不堪。也難怪豪氣登場的李小路，特別引她。個人主體性，也不由得怒長蔓延了。
有意思的是少女們的結盟，起於偷寫紙條、交換秘密，但更重要的不是這些老套伎倆，而是「我相信你」這再清楚不過的四個大字。轉學生相信好學生說的颱風真的繞了一圈、沒登岸就走了；好學生望著空氣、彷彿看見新結交的朋友之前放走一匹被縛的白馬。她們不讀瓊瑤，喜愛三毛，也說明了與其等待不食人間煙火的愛情，更嚮往自由與冒險。只是你的風火前速，並不表示別人也同樣義無反顧，頂撞老師被迫轉學的是李小路，在學習上轉了更大個彎去讀衛校的卻是王曉冰，而當王曉冰發現李小路和男生分享三毛的書時，才瞭解彼此的人生已出現岔路。
2014年一口氣看了幾部讓我驚豔的大陸新導演作品：【一個杓子】（陳建斌導演）大巧不工，【殯棺】（已更名為【心迷宮】，忻鈺坤導演）則是處處機鋒，【少女哪吒】介於當中，棉裡藏針。起初以為平鋪直敘，然而就在你習慣了它的敘事節奏後，突然來個省略或躍進，不要旁白、不用字幕提醒，主角們的生命就已到了下個階段。也許是為了強調外在的身份符號雖已改，但初心只有變本加厲，但這個藝術上的決定，一方面加重觀眾急於調整視角的負擔（但你也可以將它視為一種發現的樂趣），也讓年輕演員在詮釋角色的不同階段時更加吃力（雖然李嘉琪、李浩菲的表現已稱得上精彩）。
即使乍看印象渾沌，第二次看則快一年以後，腦海裡依然縈繞著兩個女孩在果樹上望眼一片綠的畫面。今年上海電影節再看，反倒是那場戶口普查，王曉冰隻身在家，問起普查員世界上有多少人口的戲，令我有點心驚。問答間看似雲淡風輕、無關緊要，但是鏡頭愈拉愈遠，少女關上了門，彷彿摘去了神祇的傲然不羈，告訴你只是凡人一枚。
因此我特別喜歡最後王曉冰騎著單車在黑暗中邁向尾聲時，那一直籠罩在她身上的光圈；導演特別為她照亮風火輪，完成了這場儀式。情韻與個性，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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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霄峰曾以Liar為筆名在網路寫影評，曾待過陸川（【可可西里】）的工作室，並擔任張元導演的電影【達達】的編劇及男主角。【少女哪吒】是他的劇情長片處女作。繼釜山影展、金馬獎之後，2015年在上海電影節入圍了亞洲新人獎最佳影片，並獲得電影頻道傳媒大獎的最佳新人女演員（李浩菲）及女配角（陳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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