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民-大師與他的謬思女人們

雲門將推出新作《如果沒有你》和重量級經典《家族合唱》,一新一舊,連DM都一張印雙面,資源不浪費。新作玩耍開心,舊作沈潛深遠,編舞家林懷民親自坐下來,陪我們從這支舞作開始,談女人、記憶、美感傳承與文化。

很怕採訪大師。一來是很多角度都寫過了,只能跟著前人起舞很無聊又有騙稿費的嫌疑,二來故意要寫在廁所遇到大師到底要不要打招呼的尷尬又很小家子氣。在這種不容易討好的狀態下,沒事我們是不會找自己麻煩的,但為了什麼一定要闖雲門舞集訪林懷民?只為雲門將推出新作《如果沒有你》和重量級經典《家族合唱》,一新一舊,連DM都一張印雙面,資源不浪費。這種歷史性的美麗焦點,與ZARA來台開幕一樣,是要跟人擠著看熱鬧找門道的。於是辛苦了編舞家,在兩舞作排練的交接時間接受採訪;佔用他午後三點的用餐時間,與我們談女性、美感與記憶。


台灣女人的美

台灣近代史裡,充滿了堅持的女性。丈夫滿腔熱血或無妄地消失後,女人嚥下苦楚,勉力持家養大孩子,同時活下來,在新的時代裡,宣述了教科書與媒體不曾記載的台灣歷史。

雲門舊作《家族合唱》,從舊排練場的灰燼裡撿回原始資料,遇劫重生;一如舞作裡台灣女人一路走來的堅毅美麗,值得定晴細品,於是從這裡開始和編舞家坐下來談他的作品內容。他說:「女人有母性,她的軔性頂得住時代的災難,含辛茹苦也要把家庭撐住。」從早期台灣女性生命力發散出的美麗,我們有了一個良好的開頭。「台灣女性的能力在過去的幾十年間有很大的成長,於是她們對生命的要求就不一樣了」;抓緊話語我問他,對生命看法已不同的年輕女孩,其實會怕聽怕看太過悲情的苦命歷史。但編舞家分享了自己的悔恨,那是每個成年的孩子面對失去長者時多少都曾有的遺憾。




編舞者的遺憾


午夜端詳這些肖像,我渴望和他們交談。而那渴望,就像一通沒人接聽的電話,無止無盡的響在深夜的大海上。

編舞家說他自己不是一個會後悔的人,但若真要說他的悔恨,那就是雙親都不在了。「我太忙,所以都不太知道他們的事情,現在我想知道,他們都已經不在了。」他趁著訪問空檔才能偷閒點根菸,吞吐著煙霧,他的眼光穿透到遠方。「母親後來生病在住院的時候,那時身體已經不太方便了……」有一天他注意到她的手在棉被上彈動,「我問她在幹嘛?她說她在彈古琴。」原來林媽媽年輕時留學東京,每週固定有一天到老師家學琴,「那是她一週裡最開心的時間。她說心裡很安靜。」編舞家學著媽媽輕哼「荒城之月」,形容暮春時母親踩在飄落的粉色櫻花瓣上,就知道老師家快到了。這樣的母親,是林懷民不認識的女人形影。「古代人事情不多,有很多可以聊天的時候,現代人太忙,都不聊天了。」少了溝通的管道,人與人之間的了解會斷線,很多東西是需要從上一代人那裡學習來的,面對命運的態度、美感經驗、記憶的傳承,都該重新接軌。如此才能從骨子裡散發出自然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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