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立功專欄】言論自由必須有界線，既然因愛台來台，就不能主張毀台

謝立功／前移民署長及海洋大學、輔仁大學兼任教授

中國大陸配偶亞亞涉嫌公然鼓吹武統言論，遭到內政部移民署發布廢止在台依親居留許可，限令10天內離境，明（25）天即為最後期限。若不願離台，可否強制出境？

言論自由之範圍及其限制，引發各界諸多討論，由於過去曾任移民署長，目前也在大學開設移民法相關課程，許多人問我，台灣的憲法所保障的言論自由，是否也包括公然鼓吹武統言論？這對台灣的生存發展所造成的影響為何？相關的法規範是否明確，有無修法的必要？簡單分析如下：

憲法第11條所保障之言論自由，在第23條特別提及「防止妨礙他人自由、避免緊急危難、維持社會秩序，增進公共利益」四種情況下，若有必要，得以法律限制之。

釋字第 623 號再次提及憲法第11條保障人民之言論自由並非絕對，立法者於符合憲法第23條規定意旨之範圍內，得以法律明確規定對之予以適當之限制。（釋憲文多次揭櫫上述觀點）

《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19條強調言論自由， 但基於保障國家安全或公共秩序，得予以某種限制，但此種限制必須以法律規定。第20條任何鼓吹戰爭之宣傳，應以法律禁止之。

依據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17條所訂定的子法「大陸地區人民在台灣地區依親居留長期居留或定居許可辦法」，其中第 14 條規定，有危害國家安全或社會安定之虞，申請依親居留已許可者，撤銷或廢止其許可，並自不予許可、撤銷或廢止許可之翌日起算一年以上、五年以下之一定期間，不許可其再申請。

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18條對於「強制出境」，係規定在「『有事實足認』有危害國家安全或社會安定之虞」時，得逕行強制出境，或限令其於十日內出境，逾限令出境期限仍未出境，移民署得強制出境。因此亞亞若不願離台，移民署有權強制其出境。

國內法律理論，常參考美國（英美法系或稱海洋法系），有關言論自由的限制，以下參酌陳新民教授大作，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發展的理論，由1919年判決的「仙克」案（Schenk）「明顯而立即危險」原則，發展到1951 年「丹尼斯」案（Dennis）的「客觀嚴重之可罰」原則，該案最高法院認為只要言論造成的「後果」是嚴重的，且值得立法防止時（如宣揚推翻政府），即使這個行為的「成功率」，並不存在，即政府被推翻的危險性不存在，但仍可限制人民此種言論自由。

法院認為，政府不能坐視叛亂已經準備就緒，計劃已擬定，待著手於叛亂時才防止。在「丹尼斯」案中，明顯而立即的危險原則便受到修正，由原創始人霍姆斯大法官所期待的危急特徵，改為客觀嚴重的可罰原則，即可限制言論自由也。該「客觀嚴重之可罰」原則於1957年的「葉慈」案（Yates）中再度出現，認為光只是宣揚革命理論一如馬克思理論一一是受到憲法保護，但在革命理論中夾帶達到革命的手段——即有煽惑、宣傳推翻政府一一即足構成處罰的要件。

其後認為限制人民自由權利的法律，不能過度的廣泛與模糊，使人民言論自由受到太大的侵犯而達到所謂寒蟬效果，有所謂「過寬及模糊禁止」原則，1960年的「謝頓」案（Shelton），提出限制人權的法律應盡量使用和緩手段。若論及德國（大陸法系）法制，其對言論自由的限制，一言以蔽之，與我國憲法第23條相當類似，係以公共利益為由才加以限制。

亞亞係婚姻移民，其言論自由當如何保障？依據我國憲法第一、二章中，僅前言、第2條、第3條稱「國民」，其餘皆稱「人民」，第二章章名「人民」之權利義務，但「人民」與「國民」之權利究竟有何差異，憲法規範並不明確。較特殊者為第21條「人民」有受「國民」教育之權利與義務，同時提及「人民」與「國民」。婚姻移民在尚未取得身分證前，屬人民而非國民，是否擁有與國民完全相同之憲法權利，恐仍待參酌國際人權規範與國內整體法制，逐一探討並明確化。

整體而言，本案亞亞尚在居留階段，非一般國民，言論自由即使是基本權，比照給予國民待遇，但通常都會「謹言慎行」，對現況不滿並非完全不能有任何批判，但若確有公然鼓吹武統言論，台灣若不存在，也不會有中華民國國民。因此我支持移民署老同事的決定，也提醒新住民多了解台灣法令，勿踩紅線。此外，無論是依我國憲法或國際法規範，言論自由都是可透過法律加以限制，若法律尚不完備，可參酌先進民主國家立法例，藉由修法過程多與各界溝通對話，確保絕大多數人的共同利益，盡量減少法條中不確定性法律概念，避免政府遭質疑行政裁量權過大，讓維護國家安全、保障言論自由取得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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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來源：Unsplash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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