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打開的時候:這樣的事情,怎麼跟孩子說



就在我提筆寫這篇短文不久前,短短十天內,加拿大社會先後發生了兩樁震慟全國,也驚撼世界的不幸事件。一件在西岸,一件東岸。
五月底,西岸卑詩省的甘露市(Kamloops)在一間關閉已久的校舍相鄰地底,初步發現了兩百一十五具孩童遺骸。這間學校即從前由天主教會管理、政府資助的「印地安人住宿學校」,這些遺骸咸信就是原來住宿學校後來失蹤了的學童,年紀最小只有三歲。
「住宿學校」政策從一八三一年開始實施,直到最後一間於一九九六年關閉,前後長達一百六十五年。當初,設置這種特殊學校之目的在「教化」原住民,先經過徹底改變,再泯入白人基督教主流文化。
這些原住民孩童從小被迫離開原生家庭,集體住宿學校,教會認為「這樣的隔離教育對原住民孩童是最好的方式」。學童人數總計超過十五萬,估計至少六千名因為各種不人道原因致死,迄今教會一直不願公開檔案,有的根本全無記錄,真相一直不明,不過很多學童入校後就沒再見過家人,成了永遠的「失蹤人口」,在父母心中烙下永遠的傷痛,卻是事實。
當時,學童在校一律不准說母語,穿戴傳統服裝,更不用說遵行傳統信仰。大部分人被迫改名,有的只有號碼;手足不能相聚,因為男女生必須分隔。
學生半天上課,半天勞動。倖存的學生離校後,事實上並無足夠求生技能,既無法順利融入主流社會,面對族人卻是「半個白人」,不僅個人身心受到無法復元的殘害,整個族群亦陷入備受歧視的惡性循環,失去了認同尊嚴,也失去了生存信心。
二○○八年,加拿大政府首度正式公開道歉,而後也成立了「真相與和解委員會」,不過民間依然不斷要求政府必須拿出具體行動,並要求教會公開檔案。「甘露市」事件後第三天,舉國下半旗至今,卑詩省省政府所在地溫哥華島上的教堂集體敲鐘兩百一十五響,一響代表一位死去學童。全加拿大許多公共場域,譬如圖書館與教堂,都在石階擺置了無數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童鞋以及來自各地的鮮花,甚至有人徒步兩百一十五公里至甘露市,以示個人心意。
不過,原住民仍然忍不住悲痛:「我們的造物者不斷問他們的神,為什麼祂的信徒會對我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另一樁不幸,發生在東岸的倫敦市。
六月六日傍晚時刻,一個二十歲年輕白人,開著貨卡車蓄意衝上人行道撞向五口一家人,四人當場死亡,剩下九歲男孩垂危。警方宣稱,這是「仇恨謀殺」。這一家人是來自巴基斯坦的移民,被殺只是因為他們是回教徒。幾天後,小男孩終於醒來,卻發現父母、阿嬤與姊姊都走了,這世界突然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我相信,任何社會都會發生類似這樣或其他的不幸事件,我們社會亦難避免。當有這樣不公不義發生時,想想當時或現在,你我做了什麼或說過了什麼嗎?
我也相信,有許多人也會如新聞報導的那個爸爸一樣,帶著小孩到現場放下鮮花,希望幫助孩子「了解」他所生存的這個世界這個社會,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個爸爸會怎麼說,說些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說的過程裏,當也會因此學到了一點什麼。
因為,他跟孩子說話時候,是用「心」而不是「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