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旅行／唐安永

唐安永

常常會不經意間地想到一些關於人生深刻而美妙的比喻。

人生如戲，傾向於簾幕拉開至帷幕降下，人生的悲歡離合與休戚與共皆為世人評說的戲碼，這樣去看待人生失於對生命的外化和輕浮；人生如夢，多了那麼些虛幻空渺，夢醒之日，卻是生命結束之時，這樣去看待人生又未免失於消極和悲觀；人生如歌，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個情景，便是一個人深情地，專注地吟唱一首旋律跌宕起伏的曲子，這樣去看待人生倒也確切真實；人生如酒，人的一生每一個瞬間都充滿了獨特的韻味和情感，就像酒一樣，每一滴都有其獨特的風味，讓人常常念想，讓人深深沉醉。然而我卻更喜歡把人生比作一場旅行，從生命開始的一刹那，到呼吸停止的一瞬間，我們都在匆忙行走的路途之中急速的奔走，任何時候都可以是終點，任何時候也可以是起點。

所以我常常喜歡戴上耳機，靜靜地徜徉於廣闊無垠的原野，或是曲徑通幽的小徑，盡情地享受著一個人行走在路上自由自在的感覺。那時候的世界，只有廣袤的天空，無垠的大地，透明無跡的空氣，和漸漸迎來又緩緩退去的風景，還有輕輕拂過臉頰的風，以及永不老去的時光。我看到時光悄無聲息地流過，流過連綿起伏的山巒，密密匝匝的樹梢，錯落有致的房屋，廣闊無垠的原野，波光粼粼的小河。它又隨風輕輕地飄來，從我的身旁經過，在我凝望它的一瞬，輕易地將我無情地拋在身後。此刻，我心裏一股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真想放開腳步大踏步的去追趕它的背影。但我清楚地意識到，就算我竭盡全力，也頂多只能與時光擦肩而過，終將會在某一天，在某一處，某一刻，永久地停下來。而它卻會永恆地，毫不遲疑地走下去。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有一個人如我一般地，靜靜地走在空曠的路上，靜靜地聽著音樂，焦急的又無可奈何地看著時光在眼前任意流淌。只是，那個時候的人，早已不是我了，我會從曾經經歷過的路上，永遠地消失掉，成為時間裏的一個過客而已。因為每個人的生命都極其短暫，我們永遠也只是時間裏的一個過客，這是多麼殘酷卻又無可抗拒的事實。

那時候的我，被鬱結纏繞，隨之而來便是孤獨相伴。

幸而音樂像一條潺潺的小溪靜靜地流淌於耳畔，滲入我的心底，漫過我的整個世界。那些與旅途相遇的人，彼此間的每件事，每段情，都靜靜地從我心裏流過，來了又去了，就像路旁變幻無常的風景。我抬頭仰望天穹，天空比平時更高遠，更浩渺，更具有包容一切的氣度，而孑然立於天地間的我，則顯得多麼的渺小，多麼的卑怯，甚至感到無地自容。我像極了一個做錯了一件事的孤獨無助小孩，靜靜地用心用情去傾聽時光老人這位導師無言的訓導。滄海況且有一天會變成桑田，渺如滄海一粟的我，那一點患得患失的小悲歡，在這永無止境的時空裏，到底又能算得上什麼呢？那些放不下的人，那些解不開的愁，那些難以割捨的情，那些困擾我，糾纏我的悲歡離合，終究不是也會如我一般煙消雲散？我為何要死死地畫地為牢將自己囚禁起來呢？我何不懷一顆灑脫的心，讓靈魂自由快活地和這寓居的軀殼一起，盡力走遠些，走得更遠一些。

人生不過就是一場充滿酸甜苦辣的旅行，雖有平順坦途的大道，但也免不了坎坷崎嶇的山路；雖有休憩身心的舒適驛站，但也免不了置身於荒野的風餐露宿；也曾有過一路同行的歡歌笑語，同樣也逃脫不了踽踽獨行的寂寥孤獨。那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錚錚誓言，只不過是人世間的一種美好夙願罷了，雖然給這場旅行增添了不少的詩情畫意，人間情趣，但不可更改的是，我們每個人都在努力地走自己的路，但都終將會成為時間裏的一位過客。所以，無論是誰都得珍惜每一次相遇，釋懷每一場別離。深深地感激那些曾陪伴我們走過每一段旅程的所有朋友，更要平靜地接受下一站只能一個人前行的事實，回憶留在彼此的行囊裏，這就足夠了。

沉思像一把梳子，將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煩亂心境慢慢地理順。一個人的旅行，讓風吹掉我無盡的憂愁，使我的靈魂變得純淨而肅穆，明朗而堅定。

不遠處飛來兩只小鳥，它們悠閒地停留在枯瘦如柴的電線上，嘰嘰喳喳，親密無間地竊竊私語。然而，它們只在電線上短暫地停歇一會兒，其中一只鳥兒便一個俯衝飛走了。旋即，另一只鳥兒也撲閃著翅膀緊跟飛離，它們自由自在地飛向浩浩長空，朝著不同的方向展翅前行。我想，讓我也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鳥兒吧，飛向深邃的藍天，飛向未知的旅程，飛向遙遠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