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石插屏收藏驚奇

倘若時光可以倒流,當我們走入時光隧道,來到古代文人的齋閣參觀,除簡約的家具陳設外,最令現代人感到好奇的,大概就屬琳瑯滿目的各式插屏。插屏既有用於空間區隔的大型落地屏風,也有置於條案上充作視野延伸的小型案頭插屏。前者如五代顧閎中所繪的〈韓熙載夜宴圖〉,該圖以連續的手卷形式分5段場景,每段場景之間則以大型屏風加以區隔;至於後者的陳設形象,則猶可從北京故宮紫禁城內重華宮西次間的室內布局,一窺插屏穩置於條案上的真實原貌。


自古文人愛藏石 絕妙山水沁好石

對古代文人來說,終日埋首書齋苦讀吟哦,縱使書中有顏如玉相伴,但心情仍難免有困頓煩悶之時。值此之際,倘若將目光凝視於雕有山水樓閣的俊逸插屏,不僅旖旎綺思得以獲得視野延伸,同時疲憊的心靈也能隨馳目騁懷而頓然解脫。只是插屏的式樣與種類殊多,如宮廷的插屏製作,往往追求富麗的感官享受,但華美之餘卻缺少空靈的文人氣息。本文所介紹的插屏種類,主要集中以天然石材為屏心,而且基本上沒有太多人為斧鑿的雲石插屏。

2008年北京保利春拍清道光〈紅木大理石「半潭秋水一房山」插屏〉,成交價人民幣22.4萬元。

天然的石紋肌理,由於具有書畫丹青的美學意韻,因此最遲至宋代即受到文人的高度關注。如宋人杜綰的《雲林石譜》即針對「虢石」的賞玩要旨、形象指出:「一種色黃白中有石紋,如山峰羅列,遠近澗壑相亦是成。片修治鐫削度其巧,輒乃成物像。以手之,石面高低,多作硯屏,置几案間全如圖畫。」文中所述「全如圖畫」的虢石,據了解,儘管仍須間用藥水點化鐫治、或者藉助積水浸漬才可增添斑斕,但其石紋所顯現之「色深紫有白石如圓月,或如龜蟾吐氣,白雪之狀」的山水意境,其實正與文人畫的筆墨山水不謀而合。

此外,周密在《雲煙過眼錄》一書亦有提及:「石屏,其上橫岫石如黛色,林木蓊然,如著色元暉(米友仁)畫,莫知為何石。」其所欲述說的旨趣,也是強調石品花紋與文人畫的峰巒妙跡委實緊密相關。多數人應該都會贊同,山水畫是中國人文精神的獨特標幟之一。殊不知這種人文精神的最高追求層次,主要來自心靈與大自然的完美契合。特別是自魏晉以降,中國文人一方面對人生境界的自我追尋產生高度自覺,另一方面透過審美思維的藝術關懷,亦讓心靈與大自然得以達到物我相忘的超然妙境。換句話說,山水既是一種可感可知的客觀物象,同時也是文人寄託個人情思的想像領域。正所謂:「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石屏賞趣所追尋的袖珍山水,長久以來,一直與如幻似真的精神觀照同出一源,甚至亦可能早已轉化為每位文人內心世界裡的集體潛意識。

回首宋代以前,甚為文人所珍愛的插屏陳設,如今或許已難再見其實物遺存,但透過彼時文人的詩文酬唱,我們尚不難想像插屏在古代的優雅形象。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故事,莫過於愛石成癡的蘇東坡對天然石紋的高逸品味。根據宋人趙希鵠的說法,東坡非但與黃山谷「始創研屏」,同時觀諸他對歐陽修所藏插屏的讚嘆:「何人遺公石屏風,上有水墨希微蹤。不畫長林與巨植,獨畫峨嵋山西雪嶺上,萬歲不老之孤松……神機巧思無所發,化為煙霏淪石中。古來畫師非俗士,摹寫物像略與詩人同。」可知東坡所詠讚的插屏意境,實與明清以降的雲石意象相去不遠了。


煙雲山水出大理 塊塊皆奇的肌理紋樣

雲石又名大理石,僅從名稱上追索,不惟可知「大理」的命名由來,而且也間接透露了大理石用於室內裝飾應不晚於唐代。因為依據明人楊慎的說法:「南紹王異牟尋於唐代宗大曆十四年嗣立,連兵入寇,李晟即破之,改城牟瞼苴羊(今大理府),改國號曰大理」暨「異牟尋僭封五岳,以點蒼山為中岳,即其地」的線索可知,大理石、點蒼石與雲石,實為名稱相異但指稱相同的同類石種。又據明人徐霞客的〈遊大理日記〉載:「自後歷級上,為淨土庵,即方丈也。前殿三楹,佛座後有巨石二方,嵌中楹間,各方七尺,厚寸許。北一方為遠山闊水之勢,其波流瀠折,極變化之妙,有半舟庋尾煙汀間。南一方為高峰疊障之觀,其氤氳淺深,各臻神化。此二石與清真寺碑趺枯梅,為蒼石之最古者。」其中所謂「蒼石之最古者」,對應大理崇聖寺始建於唐代開元年間的史實,那麼大理石早自唐代即被運用於室內裝飾的推論,也就有相當高的可信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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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香港佳士得春拍清中期〈紫檀座大理石插屏〉,成交價30萬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