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經與蔡佳葳
蔡佳葳，台灣的行為藝術新銳，也是有著雄厚家族背景的藝壇新兵。她於2009年正式進入商業市場，由Osage畫廊代理。身為台灣昔日首富蔡萬春的孫女，也是豪門蔡家裡的唯一一位藝術家，蔡佳葳的出場，注定引人矚目。
梵谷特展「燃燒的靈魂」，正在歷史博物館吸引國人的目光。而梵谷曾經的一幅天價作品《鳶尾花》，在1987年的蘇富比拍賣會，以5390萬美元賣出，在那個當下，成為全球藝術品的天價榜首。這麼貴重的藝術品，就像羅浮宮典藏的《蒙娜麗莎的微笑》般，注定是要被防彈玻璃層層防護的。人們為了延續作品的生命，而努力不讓畫布腐朽。
一百多年後的今天，台灣一位新生代藝術家蔡佳葳，她用鳶尾花創作了人生的第一件藝術創作。作為當代藝術家的蔡佳葳，從沒有想過如何把自己的作品，完整地保存，她更著迷於觀察發生在作品上的千變萬化。
崛起 從國際聯展綻放光芒
她，把心經抄寫在廚房陽台上的那盆鳶尾花，名為《花咒》。花草會腐朽，經文會隨之消逝，表相的物質毀壞了，但精神呢？當時，是2005年的紐約，蔡佳葳剛從美國羅德島設計學院畢業，取得工業設計、美術和建築史藝術學士，進入了蔡國強工作室擔任助理。這件作品，更得到蔡國強的推薦，參加了當年法國卡地亞基金會（Cartier Foundation）的「夢想」展覽。心經與花，開啟了蔡佳葳的藝術家創作生涯。她的藝術創作是行為藝術，例如，在「夢想」展覽裡，她在花朵、豆腐還有磨菇上，寫上她從小就會背誦的心經，記錄著心經和不同物體一起成長、腐爛和重生的過程。她，試圖表達精神和物質的互動。
而她2005年的《青蛙咒》，將心經用墨汁寫在一張青蛙相片上，乍看之下，還以為是隻滿是文字的青蛙。這件作品被收錄於《Art Past, Art Present》這本書裡，此書是美國大學不少科系使用的藝術教科書，蔡佳葳的創作頗具當代性，從她的行為藝術再到題材呈現，讓她成為少數讓美國大學生認識的亞洲年輕藝術家。 蔡佳葳，她可說是國內得天獨厚的新銳藝術家。她獨特的心經主題，再加上蔡國強的推薦，讓她的首件創作，就從全球逾千位年輕藝術家的申請中脫穎而出，入選成為卡地亞基金會六十位藝術家聯展名單。從此，這位1980年出生的藝壇新秀，就參與了一系列歐亞的展覽計畫，從2005年的巴黎卡地亞「夢想」展覽，到2006年的新加坡雙年展，到2007年的「毀滅雅典雙年展」，2008年法國龐畢度藝術中心的「聖跡」展覽，再到最近於澳洲舉行的亞太當代藝術三年展……等迄今逾27項聯展與個展，而且，直到她2009年由Osage畫廊簽約前，所有的展覽計畫，都是由她一人獨立申請完成。
自由 比企業第二代更多的選擇
而她從2005年底開始，更創刊了自己一手包辦的當代藝術半年刊《Lovely Daze》，從出版、編輯到設計全由她主導，希望提供藝術家發聲的平台。這一本像是出版社裡的「地下樂團」獨立出版手冊，在台灣則由學學文創獨家販售。
從創作到辦雜誌，蔡佳葳，她是台灣的企業豪門裡，難得能自由揮灑的藝術家。蔡佳葳的父親，是中華奧會主席蔡辰威；她的阿公，就是台灣昔日首富蔡萬春；她的兩位伯伯蔡辰男與蔡辰洋都是著名收藏家，而其它的蔡家親屬，包括國泰蔡家與富邦蔡家，串連起國內企業裡雄據一方的蔡氏版圖。也因為這個背景，蔡佳葳認識的無數企業家第二代、第三代友人，因為家族接班的使命，人生早已被確定了道路。蔡佳葳說：「父親給我最大的影響，就是自由，我非常非常的幸運。我很多朋友是第二代企業家，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興趣在那兒，他們的事業老早就安排好了。也許是我們家就在家庭事業裡，父親會想給我們更多的自由，他不希望當年的辛苦，我們來接。就像我身邊的朋友，都是要接家庭事業的，有的人到了三十歲、四十歲，都還會想說：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他們不會唾棄我要當什麼藝術家。」蔡佳葳笑說，家人是支持的。她到2010年滿30歲，直到最近才想通、確定自己的藝術家之路。我問她：「你確定要走藝術家這條路嗎？這樣，才是對你的收藏家負責喔？」她頑皮的回答：「最近是這個樣子。」
對於女兒投身當代藝術，蔡辰威用實際的行動表示支持。2008年，蔡佳葳在巴黎龐畢度中心的「聖跡」聯展，蔡家的爸爸媽媽呼朋引伴，號召親友團前進龐畢度中心為女兒打氣。「我爸會說，字寫在豆腐上誰都會寫，但會想出寫在豆腐上的，第一個最難……。對我來講，這就夠了。」
的確，蔡辰威以他飽經過去十信案，國泰蔡家從峰頂滑落，再緩步恢復元氣的無情歷練，他一眼就看出蔡佳葳的獨特，把心經寫在豆腐，寫在花瓣，寫在香菇，寫在冰塊……，寫在對比強烈的物質上，反射出的無常。
創作 找回最純淨的意識
蔡佳葳13歲就放洋出國，之前在台灣長大的她，家人雖然沒有佛學背景，但卻有滿滿的佛書，她從小就接觸心經。她，如何運用佛學裡的心經進入創作？她的好友，也是同期的蔡工作室夥伴馬唯中，這位馬英九總統的掌上明珠，曾與蔡佳葳在2009年4月，馬唯中在紐約，蔡佳葳在巴黎，有一場創作對話實錄，可以看出蔡佳葳最初的創作脈絡：
馬唯中：我想先從心經談起，因為它在你的作品中占了相當重要的部份。從2005年起，你開始在作品中引用心經，將它抄寫在一些易朽的物件上，先是鳶尾花，然後是豆腐。這是如何開始的？是怎樣的理由和因素催生了這些作品？
蔡佳葳：我對佛學的興趣始自大學時候認識的一位西藏朋友。我們從來沒怎麼談過宗教或是政治的話題，我只是被他從容自在、平靜的氣質所感動。雖然這樣說可能有些過度簡化，但是我從來沒有遇過任何人能像他一樣予人如此安詳的感覺。2002年大學畢業以後我搬到紐約，在一個偶然的機緣下在一間西藏文化中心當義工，負責把中心暫時保管的西藏密宗珍藏品分類存檔。那時候，我進一步了解到宗教以及它跟藝術及象徵符號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我對佛學的興趣跟我的藝術創作更是緊密相連。對我來說，藝術和靈性生活是不可分割的。通過藝術，我能達到紛擾日常生活中無法達到的純淨意識境界。但是我不認為自己信奉某種宗教，我對宗教的理解完全是哲學性的。回想起來，我對自己年輕時曾經想過要成為佛教徒的這個念頭感到很奇怪。因為現在隨著我對宗教的了解越多，就越覺得不應該將自己束縛於某種身份或是某個思想體系。無論如何，在佛學和當時紐約當代藝術的氛圍影響下，我開始創作「咒語系列」。在那段時間我為藝術家蔡國強工作，並有了參與卡地亞基金會展出的機會。這後來就成為了第一次展出《花咒》（2005）的平台，也給我機會創作新作品《豆腐咒》（2005）和《蘑菇咒》（2005）。在我的藝術生涯中，這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 如同馬唯中與蔡佳葳的對談裡，蔡佳葳深受佛學的影響，而將創作精神投射到花朵、蘑菇、豆腐，甚至往後的其它媒材。蔡佳葳說，我的題材就是身邊、周圍的事與物，花是女性，豆腐是中性，香菇則是男性。舉《豆腐咒》而言，她想以豆腐隱喻為肉體，捕捉其腐爛過程。而對蔡佳葳而言，心經則像是神聖的箴言。「我就想，有時候這種箴言，在現實生活上，是一種形式，但是會腐敗的，箴言的本質就不見了，箴言變成物質的話，就不見了。」
無常 從很美好到很腐朽
但其實，箴言一直是存在的，神聖的箴言並不隨著肉體與物質的消亡而散佚。在藝術創作裡，愛情也被視為神聖的主題，但蔡佳葳則用她的符碼，狠狠讓卡地亞基金會再次驚艷。那是2007年，法國卡地亞基金會邀請八位藝術家創作，發表於網站上，主題是：How far would you go for love? （為了愛，你願意付出多少？）蔡佳葳的兩件作品是《愛、愛、愛》的雕塑及《愛到我腐爛》的錄像。
她用自己的腳做了模，製作了名為《愛、愛、愛》的乳酪腳雕塑，上頭寫滿了蔡佳葳小時候在台灣成長時常聽的中文流行歌詞；另一件作品《愛到我腐爛》，則是另一隻「乳酪」右腳，然後在腳踝上刺上了：Love until I rot（愛到我腐爛）這四個英文字，然後錄下乳酪腳融化的過程。可想而知，另一件《愛、愛、愛》的雕塑，也只徒留影像，原本的雕塑也分解融化了。
蔡佳葳這樣說：「那時候，我就覺得這種珠寶、鐘錶店（指Cartier），一直強調愛是永恆的。我覺得，永恆的愛是不可能的！」於是以此主題，做出一個腐爛的腳。「我的回答就是：愛到我腐爛，走到腳都腐爛，我是完全諷刺的。我從二十幾歲就這樣覺得，我對婚姻沒有信心，愛一個人愛到永遠是不可能的。」「為什麼不能同時喜歡兩個男生呢？為什麼要喜歡一個人，喜歡一輩子呢？」我問蔡佳葳：「創作階段剛好失戀嗎？」她笑答：「對，剛好是有困難。我男朋友看到這件作品後說，Wow! 有這麼淒慘嗎？！」
她以無常為主要的創作核心精神，但對人們來說，無常的最終極，或者是最常發生的就是生死議題。蔡佳葳也承認，她對於死亡的主題，還沒有深刻與夠大的研究，也沒有經歷過死亡對自己情感的衝擊與影響。所以蔡佳葳的創作，主要是討論無常的變化。
創作新型式 挑戰亞洲典藏極限
作為一位年輕藝術家，蔡佳葳的創作題材，都是她生活中俯拾得來的靈感，愛情如此，另一件《外人》的作品，也是如此。她在法國駐村創作時，法國人覺得這個亞洲人講法文有美國腔。這讓她進一步想起，她在國外，人家覺得她是亞洲人，回到台灣，這裡人覺得她講的國語、台語不標準。「在那裡，都被人家當外人。」於是，她的證件號碼成為了她當台灣人的意義象徵。
不過，蔡佳葳的「外人」身分，不僅讓她擁有著台灣、中國文化的底蘊，又在西方環境下成長茁壯，是新銳藝術家無負擔、無疆界創作的典型代表。她的「咒語系列」之後，她的行為藝術發想總是挑戰亞洲藏家的現有收藏概念。
例如，2009年開始與Osage畫廊合作的蔡佳葳，開始進入商業市場。2009年台北藝博會，Osage也帶來蔡佳葳《七天七個主意－第二天－肉片圖》創作。一張作品，畫廊的訂價3500美元。新加坡著名策展人陳維德（Eugene Tan），在2009年加入Osage畫廊擔任展覽總監，他分析，這是因為蔡佳葳歷年來在全球各大展的展出，展覽成績頗獲佳評，以此加總來訂價的。而這個收藏價錢，與架上油畫等傳統媒材相比，訂價雖低，但行為藝術的收藏價格該如何訂定，在台灣收藏圈也還正在形塑中。
作為行為藝術的當代急先鋒，蔡佳葳身為國內代表的新秀，未來她的創作動向，也將影響她昔日建立的口碑，影響她未來的市場。有過蔡國強工作室的經歷，在蔡國強身邊耳濡目染兩年，蔡佳葳未來能走多遠的藝術創作路？值得期待。
【典藏今藝術2010年01月號】
梵谷特展「燃燒的靈魂」，正在歷史博物館吸引國人的目光。而梵谷曾經的一幅天價作品《鳶尾花》，在1987年的蘇富比拍賣會，以5390萬美元賣出，在那個當下，成為全球藝術品的天價榜首。這麼貴重的藝術品，就像羅浮宮典藏的《蒙娜麗莎的微笑》般，注定是要被防彈玻璃層層防護的。人們為了延續作品的生命，而努力不讓畫布腐朽。
一百多年後的今天，台灣一位新生代藝術家蔡佳葳，她用鳶尾花創作了人生的第一件藝術創作。作為當代藝術家的蔡佳葳，從沒有想過如何把自己的作品，完整地保存，她更著迷於觀察發生在作品上的千變萬化。
崛起 從國際聯展綻放光芒
她，把心經抄寫在廚房陽台上的那盆鳶尾花，名為《花咒》。花草會腐朽，經文會隨之消逝，表相的物質毀壞了，但精神呢？當時，是2005年的紐約，蔡佳葳剛從美國羅德島設計學院畢業，取得工業設計、美術和建築史藝術學士，進入了蔡國強工作室擔任助理。這件作品，更得到蔡國強的推薦，參加了當年法國卡地亞基金會（Cartier Foundation）的「夢想」展覽。心經與花，開啟了蔡佳葳的藝術家創作生涯。她的藝術創作是行為藝術，例如，在「夢想」展覽裡，她在花朵、豆腐還有磨菇上，寫上她從小就會背誦的心經，記錄著心經和不同物體一起成長、腐爛和重生的過程。她，試圖表達精神和物質的互動。
而她2005年的《青蛙咒》，將心經用墨汁寫在一張青蛙相片上，乍看之下，還以為是隻滿是文字的青蛙。這件作品被收錄於《Art Past, Art Present》這本書裡，此書是美國大學不少科系使用的藝術教科書，蔡佳葳的創作頗具當代性，從她的行為藝術再到題材呈現，讓她成為少數讓美國大學生認識的亞洲年輕藝術家。 蔡佳葳，她可說是國內得天獨厚的新銳藝術家。她獨特的心經主題，再加上蔡國強的推薦，讓她的首件創作，就從全球逾千位年輕藝術家的申請中脫穎而出，入選成為卡地亞基金會六十位藝術家聯展名單。從此，這位1980年出生的藝壇新秀，就參與了一系列歐亞的展覽計畫，從2005年的巴黎卡地亞「夢想」展覽，到2006年的新加坡雙年展，到2007年的「毀滅雅典雙年展」，2008年法國龐畢度藝術中心的「聖跡」展覽，再到最近於澳洲舉行的亞太當代藝術三年展……等迄今逾27項聯展與個展，而且，直到她2009年由Osage畫廊簽約前，所有的展覽計畫，都是由她一人獨立申請完成。
自由 比企業第二代更多的選擇
而她從2005年底開始，更創刊了自己一手包辦的當代藝術半年刊《Lovely Daze》，從出版、編輯到設計全由她主導，希望提供藝術家發聲的平台。這一本像是出版社裡的「地下樂團」獨立出版手冊，在台灣則由學學文創獨家販售。
從創作到辦雜誌，蔡佳葳，她是台灣的企業豪門裡，難得能自由揮灑的藝術家。蔡佳葳的父親，是中華奧會主席蔡辰威；她的阿公，就是台灣昔日首富蔡萬春；她的兩位伯伯蔡辰男與蔡辰洋都是著名收藏家，而其它的蔡家親屬，包括國泰蔡家與富邦蔡家，串連起國內企業裡雄據一方的蔡氏版圖。也因為這個背景，蔡佳葳認識的無數企業家第二代、第三代友人，因為家族接班的使命，人生早已被確定了道路。蔡佳葳說：「父親給我最大的影響，就是自由，我非常非常的幸運。我很多朋友是第二代企業家，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興趣在那兒，他們的事業老早就安排好了。也許是我們家就在家庭事業裡，父親會想給我們更多的自由，他不希望當年的辛苦，我們來接。就像我身邊的朋友，都是要接家庭事業的，有的人到了三十歲、四十歲，都還會想說：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他們不會唾棄我要當什麼藝術家。」蔡佳葳笑說，家人是支持的。她到2010年滿30歲，直到最近才想通、確定自己的藝術家之路。我問她：「你確定要走藝術家這條路嗎？這樣，才是對你的收藏家負責喔？」她頑皮的回答：「最近是這個樣子。」
對於女兒投身當代藝術，蔡辰威用實際的行動表示支持。2008年，蔡佳葳在巴黎龐畢度中心的「聖跡」聯展，蔡家的爸爸媽媽呼朋引伴，號召親友團前進龐畢度中心為女兒打氣。「我爸會說，字寫在豆腐上誰都會寫，但會想出寫在豆腐上的，第一個最難……。對我來講，這就夠了。」
的確，蔡辰威以他飽經過去十信案，國泰蔡家從峰頂滑落，再緩步恢復元氣的無情歷練，他一眼就看出蔡佳葳的獨特，把心經寫在豆腐，寫在花瓣，寫在香菇，寫在冰塊……，寫在對比強烈的物質上，反射出的無常。
創作 找回最純淨的意識
蔡佳葳13歲就放洋出國，之前在台灣長大的她，家人雖然沒有佛學背景，但卻有滿滿的佛書，她從小就接觸心經。她，如何運用佛學裡的心經進入創作？她的好友，也是同期的蔡工作室夥伴馬唯中，這位馬英九總統的掌上明珠，曾與蔡佳葳在2009年4月，馬唯中在紐約，蔡佳葳在巴黎，有一場創作對話實錄，可以看出蔡佳葳最初的創作脈絡：
馬唯中：我想先從心經談起，因為它在你的作品中占了相當重要的部份。從2005年起，你開始在作品中引用心經，將它抄寫在一些易朽的物件上，先是鳶尾花，然後是豆腐。這是如何開始的？是怎樣的理由和因素催生了這些作品？
蔡佳葳：我對佛學的興趣始自大學時候認識的一位西藏朋友。我們從來沒怎麼談過宗教或是政治的話題，我只是被他從容自在、平靜的氣質所感動。雖然這樣說可能有些過度簡化，但是我從來沒有遇過任何人能像他一樣予人如此安詳的感覺。2002年大學畢業以後我搬到紐約，在一個偶然的機緣下在一間西藏文化中心當義工，負責把中心暫時保管的西藏密宗珍藏品分類存檔。那時候，我進一步了解到宗教以及它跟藝術及象徵符號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我對佛學的興趣跟我的藝術創作更是緊密相連。對我來說，藝術和靈性生活是不可分割的。通過藝術，我能達到紛擾日常生活中無法達到的純淨意識境界。但是我不認為自己信奉某種宗教，我對宗教的理解完全是哲學性的。回想起來，我對自己年輕時曾經想過要成為佛教徒的這個念頭感到很奇怪。因為現在隨著我對宗教的了解越多，就越覺得不應該將自己束縛於某種身份或是某個思想體系。無論如何，在佛學和當時紐約當代藝術的氛圍影響下，我開始創作「咒語系列」。在那段時間我為藝術家蔡國強工作，並有了參與卡地亞基金會展出的機會。這後來就成為了第一次展出《花咒》（2005）的平台，也給我機會創作新作品《豆腐咒》（2005）和《蘑菇咒》（2005）。在我的藝術生涯中，這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 如同馬唯中與蔡佳葳的對談裡，蔡佳葳深受佛學的影響，而將創作精神投射到花朵、蘑菇、豆腐，甚至往後的其它媒材。蔡佳葳說，我的題材就是身邊、周圍的事與物，花是女性，豆腐是中性，香菇則是男性。舉《豆腐咒》而言，她想以豆腐隱喻為肉體，捕捉其腐爛過程。而對蔡佳葳而言，心經則像是神聖的箴言。「我就想，有時候這種箴言，在現實生活上，是一種形式，但是會腐敗的，箴言的本質就不見了，箴言變成物質的話，就不見了。」
無常 從很美好到很腐朽
但其實，箴言一直是存在的，神聖的箴言並不隨著肉體與物質的消亡而散佚。在藝術創作裡，愛情也被視為神聖的主題，但蔡佳葳則用她的符碼，狠狠讓卡地亞基金會再次驚艷。那是2007年，法國卡地亞基金會邀請八位藝術家創作，發表於網站上，主題是：How far would you go for love? （為了愛，你願意付出多少？）蔡佳葳的兩件作品是《愛、愛、愛》的雕塑及《愛到我腐爛》的錄像。
她用自己的腳做了模，製作了名為《愛、愛、愛》的乳酪腳雕塑，上頭寫滿了蔡佳葳小時候在台灣成長時常聽的中文流行歌詞；另一件作品《愛到我腐爛》，則是另一隻「乳酪」右腳，然後在腳踝上刺上了：Love until I rot（愛到我腐爛）這四個英文字，然後錄下乳酪腳融化的過程。可想而知，另一件《愛、愛、愛》的雕塑，也只徒留影像，原本的雕塑也分解融化了。
蔡佳葳這樣說：「那時候，我就覺得這種珠寶、鐘錶店（指Cartier），一直強調愛是永恆的。我覺得，永恆的愛是不可能的！」於是以此主題，做出一個腐爛的腳。「我的回答就是：愛到我腐爛，走到腳都腐爛，我是完全諷刺的。我從二十幾歲就這樣覺得，我對婚姻沒有信心，愛一個人愛到永遠是不可能的。」「為什麼不能同時喜歡兩個男生呢？為什麼要喜歡一個人，喜歡一輩子呢？」我問蔡佳葳：「創作階段剛好失戀嗎？」她笑答：「對，剛好是有困難。我男朋友看到這件作品後說，Wow! 有這麼淒慘嗎？！」
她以無常為主要的創作核心精神，但對人們來說，無常的最終極，或者是最常發生的就是生死議題。蔡佳葳也承認，她對於死亡的主題，還沒有深刻與夠大的研究，也沒有經歷過死亡對自己情感的衝擊與影響。所以蔡佳葳的創作，主要是討論無常的變化。
創作新型式 挑戰亞洲典藏極限
作為一位年輕藝術家，蔡佳葳的創作題材，都是她生活中俯拾得來的靈感，愛情如此，另一件《外人》的作品，也是如此。她在法國駐村創作時，法國人覺得這個亞洲人講法文有美國腔。這讓她進一步想起，她在國外，人家覺得她是亞洲人，回到台灣，這裡人覺得她講的國語、台語不標準。「在那裡，都被人家當外人。」於是，她的證件號碼成為了她當台灣人的意義象徵。
不過，蔡佳葳的「外人」身分，不僅讓她擁有著台灣、中國文化的底蘊，又在西方環境下成長茁壯，是新銳藝術家無負擔、無疆界創作的典型代表。她的「咒語系列」之後，她的行為藝術發想總是挑戰亞洲藏家的現有收藏概念。
例如，2009年開始與Osage畫廊合作的蔡佳葳，開始進入商業市場。2009年台北藝博會，Osage也帶來蔡佳葳《七天七個主意－第二天－肉片圖》創作。一張作品，畫廊的訂價3500美元。新加坡著名策展人陳維德（Eugene Tan），在2009年加入Osage畫廊擔任展覽總監，他分析，這是因為蔡佳葳歷年來在全球各大展的展出，展覽成績頗獲佳評，以此加總來訂價的。而這個收藏價錢，與架上油畫等傳統媒材相比，訂價雖低，但行為藝術的收藏價格該如何訂定，在台灣收藏圈也還正在形塑中。
作為行為藝術的當代急先鋒，蔡佳葳身為國內代表的新秀，未來她的創作動向，也將影響她昔日建立的口碑，影響她未來的市場。有過蔡國強工作室的經歷，在蔡國強身邊耳濡目染兩年，蔡佳葳未來能走多遠的藝術創作路？值得期待。
【典藏今藝術2010年0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