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市集

大學畢業後，我開始一個人生活，發現只要發揮智慧，就能過著貧困卻快樂的日子。當時，我住的地方騎腳踏車不到幾分鐘就是一大片農地，騎愈遠，種稻的農家愈多，有些地方還設有投幣式自動脫穀機。我時常直接跟農家買沒有農藥、便宜美味的玄米。米在有稻殼的狀態下保存，要吃之前再去殼是最美味的──去過殼的米，會因為米表面的米糠酸化和乾燥，降低了原本的美味。因此，為了吃到新鮮的米，天氣好時，我會騎著腳踏車在農地裏尋找自動脫穀機。騎在路上，除了感受奔馳在綠色稻田中筆直道路的爽快感，還有另一種樂趣，那就是農家有時會把蔬菜放在路旁的紙箱裏販賣，也就是「無人蔬菜攤」。每一把只要一百日圓（約新台幣三十五元），種類比超市還多，便宜又新鮮。當時男朋友來家裏，我都會叫他盡量經過農地，順便買便宜的蔬菜。
有一次他來時跟我說，發現了一塊有趣的田。幾天後我們一起去看，發現是一大片波斯菊花田，還立著小小的牌子，寫著「任你摘一百日圓」，一旁放著一個投錢的小罐子，是可以盡情享受摘花樂趣的無人花田。兩人只要兩百日圓（約新台幣七十元），我們摘了雙手再也抱不住的滿滿波斯菊回家。
第二天剛好有藝術節跳蚤市集，我經常參加這個市集，所有參加作品都必須先經過審查，所以展出的水準很高、競爭對手也很多。參加跳蚤市集，與其說是為了賺錢，不如說是希望有更多人能看到自己的作品。為了吸引參觀者目光，每位展出者都會絞盡腦汁想點子，有人會做出很漂亮的包裝，也有人放音樂、裝扮得怪模怪樣來吸引人氣。參加跳蚤市集的樂趣在於，即使賺不了什麼錢，但只要有人願意掏出錢包把自己的作品買回去，就會很高興，比起辦展覽，更能隨興地拿出更多作品給大家看。
波斯菊被剪下後無法維持太久，很快就會枯萎，一整天放在家裏，回去後肯定不能再欣賞。因此，我靈機一動，把這些花帶到跳蚤市集裝飾會場，沒想到產生意料之外的效果。在攤位上放了大量的花，攤位變得十分醒目，參觀者看到波斯菊，像螞蟻一樣不斷湧進來；然後，我送給每個客人一朵花，拿著花的客人在藝術節會場裏四處逛，其他的客人紛紛詢問，於是客人又引來客人……攤位裏人潮不斷湧進，我也興奮得合不攏嘴。因為這些波斯菊，我得以和很多人對話，並介紹自己的作品，讓這次參加跳蚤市集的經驗變得十分充實。
再回到之前「無人市場」的話題，日本也有地區將它稱為「良心市場」。由於賣方主人不在現場，所以買方付款全憑良心。農家的想法是，如果沒有錢付，拿去也沒關係，因為都是農家自己吃不完的蔬菜，與其留著腐爛，不如分給需要的人。意外的是，沒有人像小偷一樣把菜全部拿走。我把花帶到跳蚤市集，可說是把良心市場的良心再分送給大家。
這麼說來，我們家以前也曾做過類似良心市場的事。不收錢，把家裏整理出來，量多且沒有使用過的食器和雜貨放在門前，並立了一張牌子「請自由帶走」，但過了一陣子都沒有動靜。因為不曾有過這樣的經驗，老爸在家興奮地不斷往外窺探，再一一跟我和媽媽報告，像是：「什麼樣子的人正接近，好像很想要的樣子。」我心想，即使有人有興趣，也會在意老爸的視線吧？老爸有時移到二樓陽台，有時走到外面假裝打掃，一邊偷偷觀察。突然，老爸好像想到些什麼，開始在家裏翻來翻去，翻出幾個手提袋，然後將手提袋放在整理出的物品旁。「餐盤很重，沒有這個的話，很難帶走」。或許是因為有了手提袋，或許是在我們吃中飯時少了老爸的監視，幾個小時後，家門前的東西全部消失得一乾二淨。
跳蚤市集或良心市場或許無法發展成能夠賴以維生的工作，但只要動腦筋，也能因此學到不少東西。無論多麼微小的事，只要細心留意，就能順利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