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綺貞,十段與大海的輕輕絮語

十段屬於陳綺貞與大海的故事,「她」與「我」都是同個人,都是同一個逐著大海而生,因能在白浪的末端行走而竊喜,能為海洋付出而快樂的陳綺貞。

人生就是一個,妳有時候跟自己說,沒關係明天再來,但其實妳明天不會再來了,所以我寫歌能夠留下當下的一些東西。





最喧鬧的是公車上的冷氣

那年夏天特別熱,教室裡面即便是安靜,也依然浮著一片燥,汗味鹹鹹地夾在風裡面。她安靜地坐著,制服裙有點慶幸自己是安然無恙、未曾被主人剪過一刀,包包也一樣乖巧尋常,長長地掛在腰邊。

她是不上撞球間的,更甭提任何離經叛道的事。最多就把書包藏在草地裡邊,讓老子孔子與蚊子一起面面相覷,自己倒跑出去溜躂。時常是看著外頭的天空發愣,她只是在大難臨頭前,才把書拿出來,好整以暇地端正坐好,準備讀書。

高中聯考前,她一樣是坐在同個教室裡,拿著已經反覆看過的書再看一遍,一邊想著:「前途茫茫,到底未來會去哪裡?」那種盤旋不去的問題與念頭占據了很久,於是她只跟同學說:「嘿,這夏天考完試以後,我們先什麼都不要想地玩一遍。」

於是,她戴上士林夜市裡買來的廉價墨鏡,同學帶了一台便宜的傻瓜相機,一起從士林國中前面的公車站牌,揮揮手,搭了車就一路到淡水。顛簸的路途上,她想著,是不是友誼會因為考完試、畢了業就結束呢。但其實十幾、二十年後,聯考終究沒有改變她的人生,只有回程的路途上,公車的椅子,因為她們早晨突如其來的決定,在回程時濕漉了一片。她全身溼答答,衣服上還黏著了沙子與鹽巴,海水跟了她們回家。只不過波浪與學校的鐘聲都已遠去,返家的路上,只剩下公車的冷氣洪隆地響著。


賦愁與漂浪

我到現在每一段難忘的戀愛過程,常常都與海邊有關。青春期時候,我當時常常心情不好,還是與那一趟聯考完的旅行一樣,搭同一班公車到處跑。

還記得高中聯考前一個月,其實不用上課了,但老師希望我們到學校念書,本來我也打算去讀書的,卻忽然轉個彎,決定坐車到海邊。一個人拿了隨身聽,告訴自己今天就不讀書了,今天過後再開始好好準備考試。當然,那時候只是戀情上小小的挫折,彷彿只是強說愁,但連愛情長什麼模樣都還不清楚,於是自己一個人在海邊走一走,看看寧靜的海,寫日記、寫信,下午就又跑回去學校了。

以前喜歡寫很多的信給朋友,是也在海邊寫過,但最終許多信都沒有寄出,信反而成了半種日記,如同在寫給某個對象說話一樣,有個對象、有個投射,我想那就是我歌曲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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