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邱師儀／擁核武就不會被攻擊？

福爾多燃料濃縮廠（Fordow Fuel Enrichment Plant）是伊朗最具戰略意義的核設施。（圖／翻攝自Institute for Science and International Security）

[NOWnews今日新聞] 這一次伊朗先被以色列攻擊，再被美國修理，因此不禁讓人想問一個問題：擁有核武的國家真的就能因此而不被攻擊嗎？核武大國如俄國，儘管侵略烏克蘭，美國不敢動他。另一個核武大國中國，一天到晚騷擾與霸凌台灣，美國也不敢動他。甚至另一個小國但卻也是核武擁有國的北韓，一天到晚在朝鮮半島試射飛彈，讓南韓與日本感受到巨大壓力，川普就算在第一任時一度與金小胖搞到劍拔弩張，美國一樣不敢動北韓。那為什麼同樣可能已經擁有核武的伊朗，卻在這一次被美國修理？

關鍵是核武是否已經被「武器化」？

問題的關鍵可能在於是否核武已經被「武器化」了？就伊朗的例子來看，擁有核武製造設施與擁有核武兩者之間還是一小段的差距。因此只是擁有核武製造設施的伊朗還是有可能被攻擊的。或者從不同角度來說，伊朗被美國空襲，就是因為美國要阻止伊朗從核武設施的階段走到開花結果的核武階段。但這次美軍以B2轟炸機空襲伊朗的行動是否成功，卻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由川普與副總統凡斯所說的已經徹底摧毀核武設施；但另一種則是不少西方媒體已經從非密件的釋出資料推斷：伊朗的核武製造能力，在美軍空襲後只被延後幾個月，並沒有被完全摧毀。

反觀同樣是邪惡軸心的北韓，儘管美國與西方國家數十年來努力勸阻北韓放棄核武之路，但這個孤立小國已組裝了約50枚核彈，並擁有足夠裂變材料再製造最多40枚。平壤的洲際彈道飛彈幾乎能夠攻擊所有美國大城市，數千枚中短程飛彈則涵蓋整個亞太地區的美軍基地。而且網路上滿是金正恩視察飛彈試射、與飛彈科學家會面、以及參觀製造核燃料設施的照片。他要世界知道，北韓的核武計畫不僅已具威脅性，還在持續進展中。

此外，伊朗的核武成果也只有幾步之遙，伊朗濃縮鈾的濃度已被外界得知到達60%，但是要達到核武等級的90%，其實也只要數週的時間。同時，德黑蘭從2015年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之後，已經開始自行製造把濃縮鈾轉變為武器的離心機。2021年起，這類設施轉入納坦茲地下，不再對外說明產能。而離心機可能藏於儲存濃縮鈾的隧道中，但這些隧道是否在這次空襲中完全被摧毀，裡頭物品是否還堪用，外界無從得知。又被炸地點之一的伊斯法罕，當中能將武器級鈾轉為核彈零件的機具應該已經被炸掉，但是伊朗可能已經在其他地方儲存同類設備。總之，伊朗的核彈製造應在快要成功的臨界點，川普這一次就是乘著還可以壓制得住趕緊空襲。

如果要比較伊朗與北韓核武能力間的差異，則在於擁核不代表無敵，關鍵在於「可用性」的威懾力。伊朗即使可能已具備高濃度濃縮鈾，但尚未成功將其「武器化」；但北韓不同，它不僅已製造約50枚核彈，還配備涵蓋美國本土與亞太地區的飛彈載具，核武早已部署完成。因此，對美國而言，攻擊伊朗是「可行且有可能阻止」的，但攻擊北韓則是「高風險且難以根除」。

伊朗會因為空襲而放棄發展核武嗎？

接下來的問題是，在B2轟炸機空襲了福爾多等處之後，伊朗就會放棄發展核武了嗎？對於德黑蘭來說，美軍這次的空襲行動讓他們更清楚發展核武的必要。而且核子的臨界狀態（nuclear threshold）根本就不夠，也無法嚇阻外部攻擊。美軍的攻擊將使伊朗產生更堅定取得核武的決心，並且讓核武發展更難被外界監測到。

伊朗若從此次空襲中學到教訓，很可能將採取更隱蔽、更分散、更加速的方式來完成核武的「最後一哩路」。首先，分散設施、加強掩體將是首要手段。伊朗極可能不再將濃縮鈾或組裝設施集中於如納坦茲、福爾多、伊斯法罕等大型設施，而是轉向地底深處或民用掩護下的小型設施分散建置，如此不僅難以被衛星偵測，更能提高存活率。

其次，伊朗可能採取核材料與關鍵機具的戰略分流，避免關鍵組件一次被殲滅。例如，將濃縮鈾儲存與彈頭製造程序分置不同地點、不同部門，甚至可能輸出至友好國家或第三方組織進行「合作製造」與技術備援。再者，擴大離心機產能與科技更新也勢在必行。若外界原估其現有的離心機可於數週內完成90%以上濃度提純，那麼伊朗此後極可能提高數量、汰舊換新，以縮短「核彈可用」的準備時間。部分情報單位甚至擔憂，德黑蘭可能已備妥「快速組裝」的模組化方案，若再次面臨危機，可在數天內完成最後組裝。

此外，也不排除伊朗會轉向與俄羅斯或北韓加強秘密合作，取得尚未自製完成的彈頭技術、飛彈載具模組或其他精密組件。俄羅斯與伊朗在烏克蘭戰爭期間已有軍事合作紀錄，而北韓近來也與伊朗有多次間接接觸，這些都可能成為伊朗繞過制裁、加速核武進程的助力。最後，伊朗也可能加強資訊封鎖與反制監測，特別是對IAEA（國際原能總署）進一步拒絕查核，讓外界更難對其核武進度確實掌握。

結語：暫時中斷的馬拉松

總之，這場美軍精準空襲，非但未能消除伊朗的核武威脅，反而可能催生出一個更分散、更難監控、更具報復性的核武計畫。對華府而言，這或許只是「暫時中斷的馬拉松」，但對德黑蘭而言，則可能是徹底拋棄自制、邁向核武俱樂部的轉捩點。同時伊朗的例子也警惕著金正恩，在美軍丟了三萬磅炸彈轟炸伊朗的隔天，北韓外交部透過國營媒體發表一篇浮誇的聲明，指責美國「暴力踐踏一個主權國家的領土完整與安全利益」，清楚提到「擁有核武是維繫自身與國家生存的關鍵。若伊朗有能力以核武進行報復，美國還會如此大膽地發動先發制人的攻擊嗎？」哈米尼與金正恩的未來，似乎因為這場美國突然介入的攻擊而更緊密連結了。

●作者：邱師儀／東海政治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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