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股長守蛋/唐勝一

仇股長守蛋/唐勝一

唐勝一

又有鄉下親戚拎著一袋土雞蛋上門,仇股長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接著講出的話兒更難聽:“大表妹,不是我挑剔,是幫領導辦事很難。所以,你得幫我挑挑,看這有沒有壞蛋?有的話,挑出來,我按數把錢給你。不瞞你說,領導那邊,實在馬虎不得。”

這話不是托詞。一個月前,武局長拍著他的肩,把“每週買200枚正宗鮮土雞蛋”的活兒交下來,語氣裏全是信任:“小仇啊,我信得過你。這蛋我自己就吃三分之一,剩下的都要送給上面的領導。”“明白。”仇股長站直身子說,“我保證完成任務。”

回到家裏,仇股長犯了難:自己長在城裏,工作天天呆在辦公室,哪懂如何辨別土雞蛋啊?好在自己有不少鄉下親戚和朋友,於是求著他們幫忙收買農村的土雞蛋。沒料想,四次下來,次次出岔子:要麼蛋殼上沾著雞糞沒擦淨;要麼打開是散黃的壞蛋。

武局長曾敞開袋子口看了看裏面的雞蛋,用低沉的聲音不無責怪:“仇股長,你看看這叫什麼事?幸好我愛人眼尖,每次都得挑出好幾枚壞蛋自家扔了。要是送領導的蛋裏混了這玩意兒,你我臉上都無光啊!”

仇股長為此急得晚上睡不著覺,騎著電動車跑了趟城郊的老丈人家,問了鄰居鄉親,如何辨認土雞蛋。急性子的文大娘,當即教他兩招:“一是對著太陽照,裏頭透亮勻淨才是好蛋;二是攥手裏搖晃,聽見‘咕咚’響的就是壞蛋了。”

俗說看事容易做事難,可真到買蛋時,仇股長舉著蛋對著太陽光看,眼都瞅酸了也分不清透亮不透亮;晃著耳朵聽,所有蛋都像一個動靜。結果呢?照樣收了不少的壞蛋。

武局長氣得把茶杯蓋摔得哐當響:“仇股長!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對?這活兒就這麼難嗎?”

仇股長鼻子一酸,滿肚子委屈沒處說——自己跑前跑後,倒落了個“故意搞砸”的名聲。他蹲在辦公室走廊抽煙,抽完第二根,猛地站起身往局長辦公室跑:“局長,您給我每週一天假,我去鄉下住,守著雞窩等蛋下。”

武局長愣了愣,隨即點頭:“行啊小仇,罵你兩句倒罵開竅了。好,就這麼辦。”

第二天一早,仇股長去了熟悉的柳溝村。早些年,他臨時抽調到這個村搞過中心工作。他依稀記得柳大爺家,徑直而去,打過招呼便直接了當地問:“大爺,您家養了多少只雞,一天能下多少蛋啊?”

柳大爺如實回答:“養了50多只母雞,每天也就30來枚蛋吧,現還存有20多枚。”

“夠了夠了。”

柳大爺還將村東頭的王二娘家養了50多只母雞的情況,以及其他幾戶養雞人家的情況講了個大概,說:“買個200枚蛋,應該差不多吧。”

可仇股長是急著明天大清早就要啊。他往前湊了湊:“柳大爺,您家現有20多枚,今晚再下30枚,就有50多枚。您再幫我跟王二娘說聲,讓她明天一早也賣給我30枚蛋,另外到其他鄉親家買些,就湊得齊嘍。哦,我今晚就住您家,明早等著要,再趕回去交差。”

柳大爺揣著話兒去找王二娘,一臉犯愁:“二娘,仇幹部今晚住我家,要我們兩家的雞今晚各下30枚蛋,明早他要親眼看著掏,這咋弄啊?”

王二娘聽著,“嗤”地笑了,拉開冰箱門:“巧了不是?我昨天進城,在富貴超市買了100枚雞蛋,才五毛一個。他要‘新鮮’的,我們就給他這個‘新鮮’的嘛。”

柳大爺還是沒緩過神:“可他要親眼看著從雞窩裏掏蛋……”

“你傻呀?”王二娘塞給他半袋從冰箱拿出的雞蛋,“今晚等雞進窩了,你偷偷把蛋放進雞窩,明早當著仇幹部的面掏出來,不就成了麼?”

柳大爺一拍大腿,嘿嘿笑了:“對呀,我咋就沒想到呢?還是你腦瓜子靈活!”

第二天一早,仇股長跟著柳大爺、王二娘,蹲在雞窩邊看著他們把蛋一枚枚掏出來,裝滿了包裝袋,再去幾戶鄉親家買一些,吃過早餐,拎著袋子往回趕,一路上逢人就說:“這下絕對新鮮。我親眼看著從雞窩裏拿的。”

武局長聽著滿意了,當天中午就提著雞蛋往領導家送,把仇股長“蹲守雞窩”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就為證明這雞蛋多新鮮多正宗。

可領導越聽臉越沉,等武局長說完,便指了指桌上的雞蛋:“老武,你這是亂彈琴!鄉下散養的土雞,哪有晚上下蛋的?都是白天下嘛。再說,這麼熱的天,農戶家的土雞蛋,沒兩枚壞蛋才不正常呢。真沒壞的,倒不像土雞蛋了。”

領導拿起一枚蛋轉了轉,又說:“你看這蛋殼,光滑得跟超市賣的普通蛋一樣,哪有土雞蛋那種糙手感?”

一旁的領導夫人接過裝蛋的袋子,指了指上面的字:“這不是富貴超市的專用袋嗎?”

說著,她伸手還在袋底一摸,掏出一張皺巴巴的購物小票——正是富貴超市的,上面清清楚楚寫著:雞蛋100枚,單價0.5元,合計50元,日期就是前天。

武局長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忙著一邊給領導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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