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利與美女／唐勝一

唐勝一

秋末的太陽失卻了“灼熱”的威力，小麻雀成群的在滿是太陽的屋場院坪上覓食，“笛”的一聲車鳴，將它們驚飛得四處逃散。一輛白色小車停在于利家那棟低矮的平頂房屋門前，從車裏走下來一位膚白貌美的女人。斜照的陽光粘著她，給她鍍層柔光格外亮堂。村口閒聊的老人們看得眼睛都直了：“哎喲，大美女呢！于利這是走桃花運了吧？”“哪能啊，八成是他最近抓了幾只野生水魚，進城賣了好價錢，雇個小姐回來顯擺的吧。”

年近五十的于利單身，他不種田，靠在山溝小溪裏抓魚摸蝦換點生活費。前些天，他在溪裏逮到兩只不大不小的野生水魚。本地賣不上價，他便進了縣城沿街叫賣：“野生水魚嘞，正宗的，快來買喲。”圍觀的人不少，掏錢買的一時無。有人搖頭：“現今這年頭，假貨太多，誰知道這是不是野生的？”

他沒敢停歇，繼續沿街叫賣，走到“清花水產””小店時，被美女老闆叫住：“讓我瞧瞧。”她伸手抓起水魚看了看，問道：“就兩只？”于利點下頭：“對，下次有了再給你送來。”她看著他：“是正宗野生的，你這人老實，我就給你600元一斤，全要了。”

店夥計聽得瞪大了眼：“老闆，這價太高了吧？”她白了店夥計一眼：“你懂什麼？這才是真正的野生貨。做生意嘛，有賺有賠。我們有了正宗樣品，還愁沒有貨源和銷路麼？”

于利高興壞了，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美女老闆還主動加了他微信。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件事值得他在鄉親面前炫耀好一陣子啦，仿佛就是“翻身農奴要把歌唱了”。他“嘿嘿”憨笑兩聲，搓搓手，向她保證：“美女放心，我不會騷擾你的。”她淡淡一笑：“微信就是用來聊天的，我不介意。”

于利抓水魚的勁頭更足了。既為錢，更為能進城見上他日思夜想的美女老闆一面。

沒想到，七天後，美女老闆竟開車找上門來：“抓到水魚了嗎？”“有，一大一小，兩只。我本來打算給你送去。”她微微一笑，瞥他一眼問：“你不歡迎我來麼？”“不，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他拍打了幾個巴掌，接著陪上笑臉，“我不就是怕你辛苦麼。”她倒也爽直乾脆：“那我就在你家吃飯再走唄。”于利突然收斂了笑顏，搓搓手，很是為難：“我炒菜不好吃。”“不用你炒菜，我司機廚藝不錯。”

于利沒敢怠慢，趕緊請來二嫂子幫忙煮飯。他是要用好飯好菜招待美女老闆，便於把生意做的長久，好多賺點錢，更能與美女聊天開心。飯桌上，他剛動筷子，就殷勤地給美女老闆夾了塊紅燒肉。美女老闆嘗了一口，咂咂嘴：“好吃。不過太肥了，給你吃吧。”她把紅燒肉退到于利碗裏。于利受寵若驚，顫抖著筷子夾起就吃，令同席的二嫂子目瞪口呆。

臨走時，美女老闆忽然回頭對于利說：“幫我看看頭髮上是不是有樹葉雜物？”于利顫抖著手在她發間輕拂：“沒有。”她笑了笑：“那謝謝啦。記得，抓到水魚留給我，不要賣給別人了。”他連連點頭：“一定，一定。別說你還給高價，就是給我低價，我也肯定跟你做生意啊。”美女伸出白皙手來，握了握他粗糙的手掌:“好的，願我倆合作愉快。”

美女老闆走後，于利仍站在原地，回味著她發際的清香，回味著握手時麻麻的舒適感覺，回味著她話語的誘惑。二嫂子看出了端倪，便打趣道：“于利，美女老闆對你有意思呢。”他正正身子，憨憨地笑，得意著：“城裏女人嘛，膽子真是大。”

他們漸漸熟絡起來，白天見面免不了開開玩笑，而夜裏經常微信聊天。于利因此變了，起早貪黑地抓魚，跑去老遠抓野生水魚，只為攢錢給她一個驚喜。他心裏也有了個“小九九”，到時給她送個禮物表明喜歡她，哪怕得不到她，也能跟她成為生意上的朋友，好讓人羡慕嫉妒恨，對我另眼相看呐。

世事難料。于利來不及給美女老闆驚喜，就先給了她驚嚇。一次，他去遠處的中型水庫抓水魚，卻是再也沒能上岸。

美女老闆聞訊趕來弔唁，眼眶通紅。鄉親們議論紛紛：“要是真有一腿，于利也算值了。”村子裏出了名的小商販伍六則搖著頭：“人家美女老闆吧，可能只是看中他的野生水魚，能撐門面，能賺錢哩。

哀樂響起，回蕩在山谷間，似乎訴說著一個普通人的悲喜與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