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 痕（外一首）／王原昌

王原昌

田野漸漸灰白，草木稀疏
霜只是安靜地覆上蒼涼的人間
它不言語，也不爭辯
只在晨光初現時，一點一點消融
仿佛來這塵世一趟
只為用薄薄的白，蓋住萬物傷口
又仿佛時光白了頭
一聲歎息，來不及訴說
就被霜刻下透明的痕跡
所有未及說出口的愛
與未曾落款的遺憾
都在霜痕裏安靜地凝結
當陽光靠近，它悄然離開
只留下濕潤的印記
不是消失，是沉入泥土的低語
那些未被訴說的
都已滲入根系，在寂靜中
孕育著重生的光

◆角 落
城市越長越寬，越長越密
像藤蔓爬滿每一條縫
村子縮成一小塊，被擠在邊邊角角
老人守著孩子，日子慢慢熬著
冬天的田光禿禿的
鳥兒飛來飛去，嘰嘰喳喳
霜落下來，壓得地頭喘不過氣
你可曾想過，枯樹裏
一群螻蟻擠在一起，還活著
地底深處，田鼠正啃食藏下的果核
有人在燈紅酒綠裏說笑
喧嘩在水晶吊燈下翻湧如潮
可你聽沒聽見，醫院最裏頭那間屋
有人依著病體，輕輕拍牆
拔掉針頭。小聲跟家裏人說：
“不治了，咱們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