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特別企劃 - 凝結生命的魔咒 最後的交響曲

「我是個三重無國籍的人!在奧地利時,我因出生地緣關係,被當成波希米亞人;在德國時,我是個奧地利人;而在世人眼中,又因我是個猶太人而遭另眼看待,不管哪一個地方勉強收留我,卻沒有一個地方真心歡迎我。」──馬勒

在古典音樂的世界裡,數字九似乎蘊藏著不可忽視的奇特魔力,這股力量讓貝多芬之後的許多作曲家,如舒伯特、馬勒、布魯克納、德弗札克等,都在第九號交響曲止步,生命在未完成第十號交響曲前,嘎然驟逝。然而,仍有作曲家安然逃離這詛咒,「九的魔咒」因此被視為音樂史上的一樁樁懸案。究竟這是迷信,或者確有冥冥力量牽引,就讓我們一起從樂曲中抽絲剝繭,讓音樂說話!


馬勒的宿命性格與恐「九」症

相信宿命論的作曲家馬勒

馬勒(Gustav Mahler)的易感神經,始於父親的暴怒與母親的纖弱所形成的家庭氣氛,長大後面對19世紀末社會的分崩離析、脫序與自我認同的模糊及人性的頹喪,讓他無可避免地成為一個典型的宿命論者。這樣的宿命悲觀,不只呈現在他的一生裡,這些想法躍然於曲譜上,尤其是其寫作的交響曲上,形成一組特殊的音樂語彙,一組極度自我又極端超我的個人揭露。馬勒的交響曲就是他一生的寫照,是一部部貼近內心的作者電影。

既是反映內心,他的恐懼便直接地展現在交響曲的寫作中。著名的「第九號交響曲魔咒」,就是這位悲劇性格的作曲家提出的大膽推論與預言。從音樂發展歷史的長河中,他觀察了許多前輩作曲家,下了一個教人聞之膽怯的結論:許多作曲家都是寫了第九首號交響曲後就離開人世!他認為這個魔咒在貝多芬(Ludwig Van Beethoven)、布魯克納(Joseph Anton Bruckener)和施波爾(Louis Spohr)身上實現了,他們都在寫完第九號交響曲後辭世。

馬勒對此事的看重程度絕非認知而已,他更將這樣的恐懼付諸行動:原本接續第八號《千人》交響曲之後的,理應是序號第九的交響曲,但馬勒卻將原本該為第九號的交響曲冠上《大地之歌》(Das Lied von der Erde)之名,且刻意不將此曲編號。以標題淡化第九影響的《大地之歌》,實質上仍是一首不折不扣的交響曲,其副標題 (Eine Symphonie für Tenor-Stimme, Contralt -Stimme und große Orchester)(一個男高音與女低音或男中音聲部與管弦樂的交響曲) 明顯宣告著。這樣的舉動被解讀為他為逃離九號魔咒的解套之法。

以為順利逃脫九號魔咒的馬勒,還是於1910年完成了第九號交響曲,然而曲中彌漫著離世、告別的哀傷,這似乎意味著馬勒對自身生命消逝的體悟。而在提筆寫下第十號交響曲第一樂章的幾段樂念後,馬勒也溘然離世…至此,第九號交響曲的魔咒在馬勒強有力的見證下,拍板定案。

細數音樂史上寫作交響曲的作曲家們,在貝多芬之後馬勒之前的諸位,如舒伯特(Franz Schubert)、布魯克納、德弗札克(Antonín Leopold Dvořák)等皆在創作第九號交響曲後離世;而在馬勒之後,阿特伯格(Kurt Atterberg)、瑟格麥斯特(Elie Siegmeister)、施尼特凱(Alfred Schnittke)、塞欣斯(Roger Sessions)、維雷茨 (Egon Wellesz)、佛漢‧威廉士 (Ralph Vaughan Williams)、密尼恩(Peter Mennin)和阿諾德(Malcolm Arnold)也都應驗了九的魔咒。其中葛拉祖諾夫 (Alexander Glazunov)僅完成了第九號d小調交響曲的第一樂章,他在之後的26年裡,始終沒有把這闕作品寫完,原委當然只有作曲家本人知曉,但這舉動無疑為九號魔咒增添了一份神秘。

荀白克(Arnold Schònberg)一篇評論馬勒的文章,正式昭告世人九號魔咒的影響及玄妙,他說:「對音樂家而言,第九號交響曲似乎是個極限,任何嘗試跨越這個極限的人,必定會離世。這說明了世上確有一股我們無法預想的力量,至少是我們未有心理準備去了解的力量,阻止了我們去寫第十號交響曲……那些完成了第九交響曲的同行,已經與來世不遠了。」此話一出,更讓人有感於那冥冥中的牽引與玄祕。

然而,就在20世紀中葉,俄國作曲家蕭士塔高維契(Dmitri Shostakovich)打破這個魔咒,順利完成第十號交響曲,而其一生總共寫了15首交響曲,一舉跨越了魔咒的阻礙。細究其第九號交響曲,是為了讚頌俄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成功抵抗納粹攻擊而寫。蕭士塔高維契在作曲前,宣稱會完成一部融合交響樂團、合唱團和獨奏者,可媲美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合唱》的曠世鉅作,藉此歌頌俄國保家衛民的士兵,及堅毅抵擋敵人入侵的俄國人民。在兩年的作曲期間,還不斷傳出他的友人對此曲的好評及盛讚:「曲中的雄渾豪壯,時刻展現在音符裡。那強大的感染力及令人屏息的動機,都預告著鉅作即將出現在世人眼前!」

首演前,作曲家向大眾自白:「請不要期待這首曲子會像第七號和第八號交響曲般,充滿悲劇式的史詩情懷,第九號是由清澄、透淨及明亮所主宰。」果真,這曲僅用25分鐘便演奏完畢的五樂章交響曲,和之前提出的構想天差地別,不僅沒有合唱團及獨奏者,其輕快、迷你的兩管編制,甚至被視為是對史達林政權的嘲諷與不敬。

無論蕭士塔高維契是否欲以此曲表達作曲家的自由與主權,亦或是以與前輩作曲家相反的策略―輕快短小―構築生命中的第九,他終究破除了這個魔咒,成為第一個寫作超過九首交響曲的作家。

當然,超越九號障礙的作曲家不在少數,只是較少為世人熟知:亨策(Hans Werner Henze)完成了10首交響曲;魯伯拉(Edmund Rubbra)和辛普森(Robert Simpson)各有11首交響曲;維拉-羅伯斯(Heitor Villa-Lobos)和大流士(Darius Milhaud)皆作了12部交響曲;布蘭卡(Glenn Branca)、佩特森(Allan Pettersson)、 米亞斯科夫斯基(Nikolai Myaskovsky)、布萊恩(Havergal Brian)、霍夫哈奈斯(Alan Hovhaness)各作了14、17、27、32、63首交響曲。其中芬蘭作曲家瑟格斯泰姆(Leif Segerstam),截至今年共創作了239首交響樂曲。這些數字在在都證明,九號魔咒其實是一個可以跨越的障礙,端看作曲家如何超越前人及自己。


(全文詳見《MUZIK古典樂刊》第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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