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 沉（外一首）／王原昌

王原昌

沒有事物比浪花更赤裸
在觀潮者的呐喊中
它們親吻、翻湧、碎成沫
卻無人詛咒這永恆的消亡
衰竭時也要如鯨落般壯烈
將最後的愛獻給深海
我們如落葉飄零，時而隨波逐流
沉入深淵者，骨殖化為礁石
浮上浪尖者，以傷痕作帆斬開潮汐
年輪在漲落中銹蝕成錨
潮起潮落時，陽光正舔舐傷口
我聽見生命撕裂的聲響
在低谷攥緊一根青藤
攀援時荊棘刺入血肉
靈魂在煎熬中淬煉出勇敢
寫滿：堅毅、倔強、不屈
當我踏上山巔時
腳趾已裂成根系，紮進崖縫

◆第二個月亮
月亮升起時，不停顧影自憐
海面泛起粼粼的憂傷
深海珊瑚搖曳著觸鬚
捧出暗處的花迎接舊友
魚群舞動磷光穿梭於影子之間
燕尾鷗銜著碎銀逡巡
啄食夜色的裂隙
未圓滿的夜晚，它用殘缺的光
擦拭大地的暗斑，鐮刀般的輪廓
拓印在每雙仰望的瞳孔裏
它何嘗不想填滿人間所有的空洞
在港口，在流浪者枕邊的歎息裏
在母親望穿秋水的窗櫺
人們說它是幻象，可望而不可即
卻不知它是第二顆心臟
當太陽沉入地平線的傷口
它便為地球縫合銀色的脈管
我的月亮始終懸在瞳孔深處
是未命名的光，在跋涉的暗途裏
持續墜落，又持續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