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的陪嫁錢(外一篇)/唐勝一

花花的陪嫁錢(外一篇)/唐勝一

唐勝一

簷角的冰棱滴著水,嗒嗒敲在青石板上,像敲在阿水心上。母親躺在裏屋床上,呼吸聲細得像根棉線,隨時要斷。他蹲在門檻上抽悶煙,火星映著兩眼血絲,該是哭飽了才有的痕跡。他借遍了三村五鄰,湊的錢還不夠母親住院治療啊。

“要不,用我的陪嫁錢吧。”媳婦翠翠的聲音從背後飄過來,帶著剛燉好的蘿蔔湯的熱氣。她搓著手,眼神亮得像簷下沒化的冰。阿水猛地回頭,嘴裏的煙頭掉在地上,眼淚嘩地就落下來。

裏屋有點暗,弱光照著母親蠟黃的臉。“媽,翠翠,翠翠她,她要拿錢給您治病。”阿水的聲音打著顫。

老母睜大眼,用枯瘦的手突然抓住坐在床鋪邊沿的翠翠的手腕,指節還用了用力,登時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淌:“好孩子,是我拖累你們了……”

翠翠抽出手帕替老人家擦臉,帕子上繡的並蒂蓮蹭著老人顴骨。她說:“媽,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好了,才能看我們過好日子是不?”

春暖花開,正值農忙時節。阿水顧不得多看幾眼院內盛開的紅豔桃花,總是扛著農具,早出晚歸地下田種地幹活,整天累得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天晌午,阿水支撐不住,頭昏眼花地倒在田埂上,且咳得像臺破風箱,准是病得不輕。

翠翠沒有多想,揣著個存摺先去銀行,玻璃窗裏的數字讓她指尖發涼。她又取出了五萬元,再後往醫院趕。

阿水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直搖頭:“你那點娘家帶來的錢,還取出來給我治病?”

翠翠把阿水汗濕的手按在自己掌心:“你是家裏的梁,梁不能塌。”

他聽著這話忽然坐起來,喉結滾了又滾:“等我好利索,就去鎮上擺個攤,做生意多賺點錢還債,把你的錢也還上。”

翠翠安慰說:“先治好病,那事後講。”

翠翠懷著娃兒的那一年,秋日的“秋老虎”正兇。她暈在曬穀場時,母親抱著她直哭:“我去求鄉親們,我給他們磕頭也要借錢給你治病啊!”

阿水紅著眼往鎮上跑,卻被翠翠拉住衣襟。她臉色發白,笑出兩個梨渦:“媽,阿水,別慌,我命硬,沒事的。”或許真是應了這句老話,她在縣醫院住了三天就好了。出院那天,阿水買了串糖葫蘆,紅得像團火。

轉眼兒子滿了四歲,村口的幼稚園剛刷了新漆。翠翠卻要把兒子往城裏送。阿水蹲在門檻上歎氣。母親摸著孫兒的小腦袋不停地落眼淚:“我再去借。”“奶奶,”翠翠把兒子抱起來,小傢伙的鞋上還沾著泥,“不用。”她打開結婚時的皮箱,從最底下翻出個紅布包,“陪嫁錢還剩兩萬元,先墊上。”老母和阿水都向她投去欽佩的目光。

陽光從窗櫺鑽進來,照在翠翠身上暖暖的。她跟老母講:“以後啊,我跟阿水多打幾份工,多賺錢培養好孩子。”

春天到了,院內的桃樹又開出粉紅的花朵,粉嘟嘟的,被太陽照得鮮鮮豔豔。

◆對門鄰居
拐角相撞,鄧爺和王爺都踉蹌著跌在地上。

“走路不看路?”鄧爺揉著膝蓋。

“明明是你撞過來。”王爺捂著腰直皺眉。

兩人互相拽著要討說法,院裏卻靜悄悄的,沒人路過發現。鄧爺只好“哎喲”兩聲,掙開手往四單元走。王爺悄悄跟在後頭,見他未敲五樓1號房門,也就在4樓的樓梯上,趕緊轉身往樓下走。

天陰著,王爺的兒媳剛進院門,一輛摩托車突然停在面前。她心裏一緊,趕忙把包扔過圍牆。後座的男人跳下來,進去撿了包遞回來:“怎麼亂扔?”她紅了臉, 吱唔著:“我住這兒。”“這麼巧,我也是。”男人看著她走向四單元,弱弱地補了句,“喲,還是一個單元的呐。”

暑假,王爺的兒媳帶女兒在院裏小花園玩。女兒跑向一個男孩,拍著皮球笑個不停。“認識?”女兒回答道:“同班同學,他家跟我家對門。”

沒多久,男孩的爺爺和爸爸來了。男人一眼認出了她,笑著打招呼:“帶孩子玩呢。”

“聽孩子說,我們兩家是對門鄰居。”她告訴男人。他猛地一愣,回過神來說:“你們是五樓1號。”

女娃兒突然跑開,把遠處散步的爺爺拉過來。王爺看見鄧爺,那天的不快又冒出來,臉沉了沉。

鄧爺倒先笑了:“老哥,孩子們說,我們是對門呐。”

王爺愣了愣,隨後也笑了:“這麼巧?還好那天沒真鬧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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