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的故鄉（外一首）／王曉倩

王曉倩

石階的琴鍵，沉向水底
拱橋仿佛歲月遺落的弓
一葉舊舟，泊在時光的臂彎
用最輕的搖晃，測量寂靜的深度

而風——
收起所有棱角，只傳遞
鄰家灶台飄出的飯香
與一聲聲
敲開山楂堅殼的清脆

當燈火一盞接一盞
在漸藍的空氣中明亮
生活像被遺忘的星辰
重新學會溫暖

我轉身，走入更深的寂靜
那叮咚的餘韻，那光的網
已先我一步，鋪成了
回鄉的眠床

◆小徑的雪
這條路比記憶更瘦
車轍的印痕，被時間固定成
石膏模型般的淺溝

橡樹葉邊緣捲曲
像浸過褐色的茶，鑲嵌在
泥土與碎石的間隙裏

路肩的枯草，掛滿
未雪先霜的預言
每一莖都挺著脆弱的腰身

蒲公英剩下光禿的冠毛
像被偷走時間的鐘擺
靜止在彎腰的瞬間

一種更純粹的清冷
在泥土的毛孔裏
緩慢呼吸
道路在前方轉彎
沒入灌木與影子的契約

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迎接
那片始終懸在雲層後的
薄脆的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