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素梅:我的勇敢讓我遍體鱗傷

人還能夠愛是種幸福,人如果不能愛、沒有情感,其實這個人就好像行屍走肉一樣。一直以來我不願放棄愛人的能力,因為我知道,有愛人的能力就會有熱情、會有力量。

十多年前,我曾在梅林婚紗採訪過金素梅。那個時候她穿著紅色格紋長袖襯衫、藍色牛仔褲,過肩直髮飄逸的半遮著臉,在採訪前獨自坐在空間角落,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臉朝地上望著,彷彿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在撥髮的幾個動作中,我從她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看見一道紅色傷痕,像隻細長的小毛毛蟲攀附在那兒。我不知道那傷口怎麼來的,但是我遠遠地、遠遠地感受到了,她內心有憂傷。

十多年後,再度遇見她,這個時候我採訪的是高金素梅,我靜靜地望著她,看著她說話的神情、聽著她說話的語調,我看見一個非常不同的人;她臉上散發出謙柔,謙柔中帶有剛毅,那是來自歲月淬煉與生命磨練而釀造成的神韻;無關乎好壞、悲喜,而是一個人正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既未曾遺忘過往,亦清楚看見未來的自我認知。彷彿就在當下,她可以明確地說:我是金素梅、高金素梅、吉娃斯.阿麗;我曾唱過歌、演過戲、現在是立法委員。

生活磨練出堅毅
深諳人際相處之道

父親來自安徽,母親是泰雅族原住民。不在部落長大,金素梅對原住民沒有概念,也沒有特別情感。但是老天給原住民亮麗的五官輪廓和天籟般美聲的天賦,金素梅兩者兼具。為了分擔家計,她小學就開始搬磚塊打工,寒暑假隨著部落小孩到工廠工作。十幾歲時到西餐廳駐唱,那個時候別的小歌手有父母親帶,金素梅則獨自闖蕩,她說她的堅毅和善解人意,也是在那段不能樹敵又必須學會察顏觀色的日子裡涵養而成。

一直到她後來進了演藝圈,她依然保持和工作人員高配合度的良好關係,當劇組人員有經濟問題她也不吝幫助。「其實我母親也有這樣的個性,她不喝酒時,個性好得不得了,從來沒有見過她說『不好』!」金素梅談到自己喜歡說「好」和母親很像,也因為這樣她才能夠擁有那麼多友誼。然而A型處女座的性格卻也顯現在一種不服輸的堅毅之中。是不是好強呢?「有一點,但並不是為了想要『名』或是要人認可,而是對自己一個極限的挑戰。也是不想讓旁邊的人失望,只有咬牙去做,但事後證明很多事情都是咬牙過了就會好,自己也會得到很多。」

比如在台南拍電視連續劇「愛」時,不會說台語的金素梅一度想要放棄,因為她很不想讓整個劇組因為她而耽誤,但是後來憑著一台小錄音機在睡前不斷地播放、練習,終於克服了焦慮痛苦,讓她可以使用語言、發揮演技。也是因為這段努力克服語言障礙的學習歷程,讓她被李安看上,成了【喜宴】的女主角。




人生沒有刻意計畫
母親助她走上從政之路

然而,在躍上大銀幕之後,金素梅卻走上了從政之路。「從政是我人生最大的意外,放眼我周邊的成長環境,那和政治根本是沾不上邊的。主要是自己生病了,以及遇上『梅林大火』……」生命中的重大事件在時間點上把金素梅推上了政治跑道,但是真正在冥冥中牽引的則是母親對原住民身分的堅持。

因為母親嫁給了安徽人,但在登記註冊時堅持不冠夫姓,簽了一份不放棄原住民身分的文件,使得金素梅日後可以冠上母性,成了「高金素梅」競選原住民立委。「在我閉上眼之前,我要回到苗栗梅園部落」,這是金素梅母親臨終前對她說的話。因為母親對自己身份的認同與堅持,也影響了金素梅重新看待自己的根源。

九二一地震之後,大病初癒的金素梅隨著宗教團體走到災區發放物資,看到原住二○○一年首度進入國會,成為立法委員。

災難讓生命轉彎
艱困中體悟人性善惡

一九九六年,金素梅投資的「梅林婚紗」發生大火,六條人命在火災中喪生。金素梅是掛名的總經理,湊巧當天也在現場,被濃煙嗆傷。當她在醫院醒來聽見罹難者家屬的哭喊,覺得痛不欲生。投資夥伴並沒有出來共同面對,加上房東為了求償問題在法院當庭說謊,這一切的衝擊令金素梅重新認識到人性的善與惡。「事發的第二天,我陪家屬到現場去招魂,有個女員工的家屬對我說,『金小姐,妳比我的女兒幸運,我的女兒沒有活,妳活下來了。希望妳能堅強勇敢。』我想他人怎麼這麼好,沒有罵我,還給我這樣的鼓勵。當下我決定,不管賠償金額如何,只要自己做得到的,一定去做。」

大火造成心理創傷、六條人命的陰影一直在金素梅的腦海揮之不去。她開始有了憂鬱的傾向,體重掉到只剩三十幾公斤,長期的精神折磨也為後來的肝癌埋下病因。「那時我去找聖嚴師父,他告訴我一句很重要的話:『人在逆境中要求得善緣。(在逆境中不要惡言相向,做你能做的、做你該做的,即使無法完全做好,但是至少你盡力了。)』我回想起火災那段期間,我求得了善緣,家屬看見我盡力了,也就沒有苛責我。法院知道我非負責人,但我也沒有逃跑。我也體諒投資夥伴們因為還沒有利潤營收,而採取的反應。我了解到人在現實的狀態下,都想要保護自己。今日回想起來,我也會問自己
,如果火災當日我不在現場,我會不會也想要逃避,而不是出來負責任?」 金素梅說這是老天要給她的功課,讓她經歷這個過程而變得更加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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