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琴下午

睡意闖入下午,斜陽跟在後面
桌上趴著半顆蘋果清脆
而香甜
而時光輪撥四絃
水水地滑過小女孩的側臉

她睡了,柳葉琴斜枕身邊
樂譜也安安靜靜地睡了
除了一個叛亂的高音跌下床緣
滾出我們的國界

她穿夏季短裙,小碎花像小花豹追房間
追成一片曠野……咬住我的童年

梳子和鏡子討論過她的劉海;她的
單眼皮含著兩顆鳳眼
菩提;鵝蛋臉笑起來菱角
長腿斜斜撐住這個懶得快要躺下的下午

她的年紀向前滾,熱浪向後翻
琴聲讓我的中年涼了一下

小女孩是公主,我們的小公寓是宮殿
孤獨曾經是我的霸業

有夢推敲一個小女孩微笑著什麼而我
又歷史過什麼始卑微地登基父親之位

小女孩的睡姿輕得像一曲國風
柳葉琴彈掉鐘面上鏽了的分與秒
時光向後退,九隻雁在天空開道
日子簡簡單單地教她順利往成長起飛

窗檯一株金露花看起來好天氣,有美
大規模嗜睡
整座平安的下午,小小的幸福結巢
城邦悠然行過樓下人行道


◎作者簡介
李進文/一九六五年生,台灣高雄人。曾任職編輯、記者,現任職明日工作室副總經理。曾多次獲時報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中央日報文學獎、台北文學獎、台灣文學獎,以及林榮三文學獎新詩首獎、二○○六年度詩人獎等。著有詩集《一枚西班牙錢幣的自助旅行》、《不可能;可能》、《長得像夏卡爾的光》、《除了野薑花,沒人在家》;散文集《蘋果香的眼睛》、《如果MSN是詩,E-mail是散文》;編有《Dear Epoch──創世紀詩選1994~2004》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