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弈靜:從烘培師到演員,「苦水」人生甘苦談

最近總覺得三不五時都會在大銀幕中看到她纖瘦的身影。有時候是為了家庭四處奔走、犧牲奉獻的典型台灣母親,有時候是死去了的媽媽鬼魂,坐在貢品桌旁陰魂不散地啃著水果,有時候,她又在一部電影裡同時演著愛女心切的媽媽與被移民地同化之後有點尖酸刻薄的移民家庭母親,好像突然間原汁原味的台灣媽媽舍她其誰那樣,陸弈靜儼然成為新一代導演心中媽媽角色的首選。


話說從頭,其實這一切都是蔡明亮(或說是咖啡)害的。

20多歲的時候為了打工賺錢,想說還有免費咖啡可以喝多好啊,就這麼一腳走入咖啡的甘苦世界中。陸弈靜平時不拘小節,個性大剌剌的,進入工作狀態的當下卻比誰都還嚴肅認真,一來是不想被人說話,二來是天生學東西比別人慢,慢慢摸索的結果總可以找出自己一條路來,她說,好像長了一雙翅膀一樣。剛開始學咖啡的時候買了一堆器具回家練習,甚至連睡夢中都會不自覺的比劃煮咖啡的手勢,當初連自己都沒想到,從學徒到出師,咖啡一煮就是幾十年,(人家問起她的職業,大部分的時間陸都不假思索的說自己是烘培師,辛苦的時候,就挖苦自己是賣「苦水」的。)陸弈靜在景美開的咖啡店漸漸成為文人雅士喜歡聚集的地方,導演、寫東西的人、攝影師、畫家……大家來到店裡與她聊他們各自的專業,也都喜歡向陸請教關於咖啡的問題,咖啡像是一棵大樹一樣,連結了來自四面八方人們的生活,也就是那時候,陸弈靜認識了蔡明亮,間接開啟了她的演員生涯。

打從一開始陸弈靜就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走上演戲這條路,只因為長期種在咖啡店裡,心力交瘁,漸漸的沒了體力、也失去了對客人的耐性,索性停掉咖啡店經營,放自己一個長假。那時候陸弈靜已經有一搭沒一搭的在「阿亮」(陸都是這麼喊蔡明亮的)的電影裡軋上幾角,想說只是來幫朋友的忙,演演無關緊要的路人甲。真正意識到自己在「演戲」,是拍《天邊一朵雲》的時候,一場浴室的情慾戲讓她意識到,如果不意識到自己是個演員,這場戲也就演不下去了,從那時候起,陸弈靜有點開悟似的掌握了演戲的要領,角色像是一個偶,演員負責找到靈魂之後,把它填到偶裡去。


欸,你就不能發揮一下想像力嗎?

都是因為蔡明亮一開始就讓陸弈靜演李康生的媽媽,演多了,其他導演自然就找上門來,要她繼續演媽媽,「你就不能發揮一下想像力嗎?」到後來陸只能如此開玩笑來回應那些導演。沒想到這情況到了德國導演手裡也是一樣,在台灣與德國合製的電影《曖昧》中,陸弈靜不但再次演出媽媽的角色,還必須要演兩個性格各異的媽媽,會有這樣的設定,也是因為陸跟導演聊天時,談起自己從小就認為世上一定有另外一個對應的自己存在,那另外的自己可能是男生,也可能住在歐美,而在《曖昧》裡,她也分別飾演了台灣的傳統母親與德國移民家庭的母親,戲份不是很重,卻也飛去德國了解當地移民的生活環境,一邊拍戲、一邊度小假,對陸弈靜來說,每一齣戲都是了解另外一種人生的可能,準備一個新角色的過程,都能讓她看待人生的角度更淡然,這些都是一開始踏入演員這行所始料未及的。





咖啡?人生。

太過目的性的人生,反而會錯失更多。回想起人生中的種種,陸弈靜如此說到。演戲也是如此,咖啡也是如此,喝過藍山跟麝香貓之後就想,那瓜地馬拉是什麼味道呢?哈拉裡摩卡又是什麼呢?所以去找來喝;電影也是,一開始就碰到蔡明亮,也不知道其他導演是怎樣?那就去演演其他的電影吧,這麼抱著想經驗跟充實的心態接戲,沒想到在角色裡竟得到額外的東西。
人啊,趁還可以的時候就盡量去嘗試吧。陸弈靜說。什麼都試過之後才會甘於平凡,也才知道原始自然才是最終的歸宿,再回到咖啡的語言來說,把所有可以玩的器具、煮法都玩過之後,會發現最好的咖啡還是單純的手沖,把中國的太極文化放進去,溫杯,將熱水倒入瓷壺中,溫柔的、輕輕的沖出豆子的原味(咖啡是女人,得溫柔的對待,溫度過高可不行),信手拈來就是一杯好咖啡,甘並且流長,放到冷了都是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