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友情深/居曉年

戰友情深/居曉年

居曉年

電話裏,戰友殷根林告訴我:“西安施利民戰友要來看我們!”這個名字像塊石頭,沉在我心底的湖底四十年,猛地被人投石問水,一下子在我腦子裏濺起一片水花,話筒貼著耳朵嗡嗡響……

施利民?四十年前,我們都在北京當兵,一個連隊裏同年度的戰友兄弟。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一身軍裝洗得發白,汗水在背上洇出地圖一樣的印子。施利民總愛把軍帽往頭上一扣,帽檐斜斜的,帽檐下那雙眼睛,亮得很,好像能穿透訓練場上蒸騰的熱氣,一直望到很遠的地方去。1985年,我脫下軍裝回了老家江蘇興化。這四十年,日子像流水一樣嘩嘩過去,水聲遠了,帶走了多少年輕時的豪情,也把多少黑頭發漂成了白霜。

施利民在電話裏特意提了兩次,點名要見我。他從西安一路奔波,來蘇州實地調研,後途經到了江蘇泰州戰友驛站,還專門要繞道來我們興化一趟。戰友張三民也得了信兒趕過來。我們幾個一商量,乾脆安排了“兩個半日遊”,我們幾個全程陪著這位遠道歸來的老兄弟。

7月11日一早,我出社區北門,打車直奔鳳城老街的古月樓。殷根林、張三民兩位戰友已經在那兒等著了,就等西安來的施利民一行,一起嘗嘗我們泰州的早茶。施利民一下車,一眼就認出了我,笑著伸出手,緊緊握住我的手問好。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那眼神,還能看出當年的神采。四位戰友在鳳城老街吃完早茶,一起逛瞭望海樓、梅園、稻河景區、科學發展館,還有海軍誕生紀念館。午飯過後,我們一路同行回到了興化。施利民興致很高,稍作休息就參觀了鄭板橋故居,又在金東門那條有千年曆史的明清老街上慢慢來回踱步。

在泰州和興化之間流連,軍營裏那嘹亮的號角聲早就聽不見了。眼前只有水鄉的船槳劃開碧水,櫓聲咿呀,像在輕輕抹平時光留下的溝溝坎坎。腳下踩著石板路,那感覺,像踩著當年出操的步點;圍坐在飯桌前,又像擠在連隊食堂那條長板凳上。恍惚間,那些軍營裏的聲音一下子又活了:起床號響徹營房,操場上腳步踏得震天響,熄燈號後宿舍裏還有人翻來覆去的動靜……全都在耳朵邊響起來,一下下敲打著記憶的門。

施利民還想多看看興化的老戰友。殷根林安排,張三民挨個打電話通知。吃晚飯的時候,接到“集結號”的老兵們,像當年聽到前線召喚一樣,從四面八方急匆匆趕來了:有剛從市人民醫院下班的單立義,有從螃蟹塘上趕來的養蟹人宦春橋,有在國家電網上班的馮福淳,有直接從廠裏奔來的王明軍……他們顧不上汗,一個個搶著和施利民握手、打招呼。大家端起茶杯,一時竟找不出合適的話語,只有目光在杯盞之間碰來碰去,無聲,卻比千言萬語更有分量。

“四十年沒見了,老戰友們,我想你們啊!”施利民的聲音帶著激動。我們八個興化戰友,你一言我一句,爭著講起四十年前新兵連那些忘不了的場景。“報告四班班長施利民!我是七班佇列班副班長居曉年!”“我是五班的王明軍!”“我是擒敵班的宦春橋!”“我是……”八個老兵,一個個對著當年的老班長兼代理二排排長施利民報出自己的名字和班排,那股熱乎勁兒,那份戰友的情誼,把整個房間都烘暖了。

老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西安來的和興化的老戰友此刻聚首,有說不完的話。大家忙著互加微信,這現代化的“聯絡圖”,又把中斷多年的戰友情重新續上了。臨到分別,你望著我,我緊攥著你的手不肯鬆開。眼前這一張張臉,刻著歲月的風霜,卻更像命運長河裏突然浮上來的琥珀——四十年時光裹挾著多少泥沙,多少人和事都被沖得無影無蹤,可戰友之間憑著心底那份默契,硬是牢牢記住了彼此青春的模樣,穿過紛亂的人海,還能一眼認出對方。

“歡迎各位老戰友來西安做客!”施利民發出熱情的邀請。“請老班長一定帶家人來我們興化玩!”我們八個戰友也齊聲回應向施利民發出最真摯的邀請。

原來戰友的情分,不是靠天天膩在一起才深。那是一種刻在骨頭裏的約定,任憑時光的洪水怎麼沖刷,它都穩穩地沉在生命的河床底下,默默地紮根、生長。等到人生的路快走到暮色四合時,這份情誼,就像黑夜裏的星星,悄悄從記憶的水面浮起,照亮回家的路——它提醒著我們,大家曾用滾燙的青春,一起熔鑄過一個共同的名字:戰友。就算有一天身軀化作了泥土,這個名字,也會在彼此餘溫尚存的記憶裏,永遠散發著情深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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