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世守靜靜能生慧/夏俊山

夏俊山
有人說,人到老年,最怕的是孤獨。沒有廣場舞、麻將館,老年人的日子咋過?除非花錢雇人陪聊,否則,嘴悶臭了,人也會變傻了。而我在退休後,卻主動選擇了他人眼中的“孤獨”——一個人在興化文正集團編校報《文正風》,文正集團給了我一間辦公室,偌大的辦公室從早到晚常常只有我一個人,靜得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在這個浮躁的時代,孤身一人,獨守一室,“獨在異鄉為異客”,我卻感到很滿意。
佛陀在菩提樹下靜坐悟道,諸葛亮講“靜以修身”,陶淵明“心遠地自偏”,“躁世守靜,靜能生慧”的例子不勝枚舉,我樂於守靜,生不了“智慧”,大概也不會變傻吧?不信,大家可以留意我的文字與視頻,沒有其他事件打擾,我幾乎每天寫一文,或製作一個短視頻,從未覺得孤獨。
莊子曾言:”水靜則明燭鬚眉”,以靜水喻心,道出智慧的本源。老子的”致虛極,守靜篤”,無不揭示靜是思想的明鏡。當心靈如無波古井,方能清晰映照萬物本質。靜,能形成思維的深井。北宋邵雍隱居洛陽,環堵蕭然,唯有一爐一琴。他每日靜坐,於無聲處推演《皇極經世》,終在看似枯寂的空白裏鑿開一口深井,湧出“象數之學”的活水。井壁越靜,水面越平,才映得出天光。今天,我們被資訊的瀑流沖刷,思維常常浮在水面打旋。只有讓喧囂沉澱,問題才能像石子直落井底,激起迴響,而非碎成泡沫。
靜,還可以是心靈的留白。弘一法師出家後,舊日學生豐子愷前去探望。只見他布衣芒鞋,端坐陋室,目光澄澈。豐子愷問:“先生何以如此安然?”弘一笑答:“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靜,是放下昨天的包袱,也是不給明天預支焦慮。它把心靈還原成一張白紙,允許新的線條從容生長。留白處,智慧才能落筆。
靜,也可以是行動的蓄勢。王羲之寫《蘭亭》,先“仰觀宇宙之大”,再“俯察品類之盛”,後“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若無先前靜觀,哪來筆底龍蛇?靜是拉滿的弓,動是離弦的箭。弓越靜,箭越疾。當代人常把“效率”誤作一路狂奔,殊不知停一步,是為了校準方向;靜一刻,是為了讓力量集中,而非耗散。
放眼今日世界,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樓宇間不斷閃爍的霓虹、手機裏永無休止的推送,我們的神思,仿佛被嘈雜的波浪撕成碎片的紙船,在巨浪之中顛簸起伏,片刻不得安寧。靜,似乎成了時代的稀缺。步入老年的我,假如始終在資訊碎片中浮沉跳躍,又怎能積蓄力量思考深邃如海的問題?又怎有耐心去品味那緩慢而醇厚的智慧滋味?
此等躁世,獨在異鄉,與靜相守,每天固定一段“無輸入”時段,不刷手機,不追劇,只伴茶水,放飛思緒。或者像莊子所言。“坐忘”,什麼都不想,讓雜念隨呼吸慢慢消散,我視之為“給心靈掃塵,給行動蓄勢”——先做“無用之事”,讓生活的節奏慢下來;再投入“有用之事”,寫作,閱稿,改稿,或製作短視頻……在資訊洪流中沉潛下來,讓自己的靈魂成為主角,讓世界的喧鬧成為背景,保持精神的直立行走,此時,儘管問題依舊複雜,但你能看見它的骨骼;未來依舊未定,但你在靜默中已握住了應對的線索。
人到老年,我最不怕的就是孤獨。至今,我仍然樂於一個人在興化生活,因為我相信:躁世守靜,靜能生慧……
- 記者:好報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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