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牌故事】「懂得享受沉潛的滋味 才能擁有邁向巔峰的機會」專訪朱志康空間規劃朱志康設計總監


朱志康,這個名字在2015年傳播至國際,作品成都方所書店被歐洲的趨勢媒體列為設計趨勢指標,同時也獲得了德國、義大利、日本、香港、美國、中國各地超過10項最具權威的設計獎項,國際版AD雜誌將成都方所書店評為《世界最美書店》之一。並被遠見出版社評選為新台灣之光100人之中。

問:您就讀國立台灣藝術大學時主修國畫,請問為何後來決定從藝術領域跨界從事室內設計?
答:我一直認為,藝術像是一種沒有規矩的設計,而設計像是一種有規矩的藝術,大學時期就讀美術系國畫組,但是唸到後來有點茫然,每天都在問自己什麼是藝術?突然感覺看不到人生的方向。舉例來說,藝術就像一個籃球選手在比賽,不過沒有籃框、沒有規則、沒有裁判,但是很多人在觀看,到底怎樣才算打得好?似乎很難有答案,至於設計則擁有明確規則,誰能得分誰就可以獲得掌聲,對我而言,這種形態更適合自己的個性,所以毅然決然轉換跑道從事設計工作。



問:從藝術人到成為室內設計師,請問期間有經歷過哪些您認為艱難的挑戰?如何克服?
答:這個過程蠻有趣的,當年我帶著國畫作品,去應徵設計工作,剛開始都直接被設計公司拒絕,那時是1997年,台灣的經濟景氣正繁榮,設計公司都希望員工能直接進入狀況,快速將案子完成,所以基本上沒有人想聘用我。後來很幸運的遇到一位從義大利求學回台的設計師願意給我機會,他認為我的想法很特別,加上他本人也是產品設計出身,跨領域來做室內設計,因此能夠理解我的行為,於是我就這樣踏入設計領域。

往後的設計經歷我常用「以物易物」的概念來形容,先從平面設計做起,然後從事展場規劃,再來去一般設計公司做家裝、蹲工地、學技術,等到經驗累積足夠之後,便進入知名的室內設計公司任職,每一次轉換跑道的機會都是藉由前一份工作的努力學習而獲得,沒有一絲僥倖的成份存在,期間若是遇到困難,我的態度就是面對它,然後想辦法解決它,這大概也算是我的人生哲學吧。

問:請問您後來為何決定前往中國大陸發展職業生涯?
答:其實答案很簡單,就是找機會。當我進入室內設計業之後,就發現台灣的室內設計人才濟濟,很多作品就算論資排輩也輪不到我來做,唯一的生存方式就是出走,於是2004年我選擇前往香港,跟當地的設計師一起參與競圖、比賽,也順便了解自己的實力到哪個層級,過了幾年,因為地利之便,就到中國大陸繼續發展事業,2011年也開設了公司。

對岸的設計市場跟台灣相比完全是兩種模式,當地的設計可謂百花齊放,各種風格元素都可以同時成立,而台灣則比較偏向單一的形態,例如前一陣子流行工業風,那麼大街小巷的商業空間就都走工業風,如果有一天流行小清新風,那麼又會出現許多小清新風的店家,換句話說,想要突破這些侷限比較困難,因為一般的消費者或經營者或許不太能接受,但是在對岸各種挑戰性、實驗性的設計相對較容易被接受,前提是一定要夠特別、夠與眾不同,不過台灣跟對岸這兩種價值觀很難說誰對誰錯,只能說是文化及心態上的不同所造成的差異。

問:您2011年在中國大陸開設自己的公司,直到2015年以成都方所書店一舉成名,前面那一段時間中,您有沒有遇到過挫折?
答:太多挫折了。其實我從來沒有預料到成都方所會成為代表作之一,在方所書店之前,我已經規劃過不下5、600個項目,它們的設計也都非常優秀,但不知道是緣份還是巧合,那些項目大多沒有完成。其實要打造一個好作品,不光只是設計好就ok,還有許多方方面面要顧慮,現在回想起來,那幾年我太專注於設計,沒有注意到部分業主的資金出現問題,或是土地取得產生困難,加上各種天然及人為的災害發生,導致最後許多委託案無法順利結案。


另一方面,透過這幾年的人生經驗,也讓我觀察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並非每個人都能接受最好的東西,就像不是每個人都敢開藍寶基尼,假設現在有人突然受贈一台藍寶基尼,就算手上拿著鑰匙,也未必敢開,因為害怕,怕自己沒有那個份量。所以過往我與業主討論一個夢想的願景時,大家聽了都很開心,但當真的要去實踐這個夢想時,很多的擔心與恐懼就會慢慢浮現出來,大部分的人恐懼成為第一,於是選擇放棄,這種狀態雖然弔詭,卻是人性的真實展現。

問:成都方所書店的哪一個設計環節給您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答:早在首次提案時,我所設計的圖面就已經受到業主認可,而最後完工的樣子也就是我最初所想像的樣子,但是在施工過程中,許多人一直希望修改這個方案,或是加入他們的意見,所以我必須不斷針對各式各樣的疑問提出解答,好證明自己的設計是可行的。由於我希望將重點擺在「空間」上,所以力求使用最少的材料、最少的裝修語彙,展現出回歸設計本質的氣勢與風格,因此有些人或多或少會感覺不習慣,其中光是3D圖就畫了500多張,針對每一處細節都加以詳細說明,但負責承辦業務的人員依舊非常擔心,我能理解他們的煩惱,就如同知名的80/20理論,世界上80%的人是保守的,20%的人願意冒險,因此權力、財富就掌握在20%的人手裡,通常員工看不到老闆想要的目標是什麼,而他們的職責則是確保被交辦的任務能夠順利完成,彼此有不同的考量,但也造成我與承辦人之間的一些對立,因此在面對眾多反對聲浪時,能夠保持初心始終堅持不退讓,才是我認為設計過程中最具挑戰性的地方,所幸在業主的大力支持下,整個空間作品最後還是如期完成。

問:以您在中國大陸從事設計的角度,如何看待台灣的商業空間設計?
答:我認為台灣在設計思考的觀念上有一些裹足不前,但這也是大環境造成的,無法快速改變,基本上無論工法、材料都沒有太大變化,某些方面甚至可說比我過去對岸發展前更為保守,或許是因為我在中國大陸喜歡嘗試新的東西已成習慣,回來之後突然所有人說這不行、那不行,就會讓我感到有點吃驚,台灣講道理的文化反而造成了沒有人敢改變現狀。


我的觀察是因為台灣設計界的潛規則就是如果師傅答應客戶要做,沒有做好的話,往往要無條件一直做到底,直到業主滿意為止,但若採用了不熟悉的施工方式,因為不知道業主滿意的標準為何,所以只好將風險換算成價錢來計算,從現實面來看,這種邏輯也沒錯,不過這種思維所造成的後果就是台灣的匠人精神意謂著一輩子做好自己手上這份工作就好了,因而在創意上較難以突破。

而中國大陸剛好反過來,他們的想法是什麼都不管先接了工作再說,如果做不出來的話就雙手一攤,反正都做了,該拿的工錢一毛不能少,如果要改要修,行,就加錢,如果不給錢,就告上法院或是罷工,今天若遇上這種情形,客戶或許認為他們耍流氓,但是站在施工團隊的立場來看,這樣的行為完全理直氣壯。

但就像我之前所說的,兩岸的兩種文化價值不分對錯,中國大陸的作法讓他們擁有多元的設計型態,各種大膽的作品都可能出現,而台灣的作法讓我們的設計在某一個範圍裡面發揮到淋漓盡致,許多空間設計的細節處理方式在對岸根本不可能看到,讓人非常感動,所以我認為台灣的商業空間設計師若能敞開心胸,多創造出一些好玩的空間,絕對能讓這塊土地更吸引人,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年往返兩岸,我也看到越來越多台灣新銳設計師的作品非常優秀,反倒是我要向他們多學習了。

問:您於今年在台灣又成立了新公司,為何在歷經10年中國大陸發展後,決心重回台灣打拼?
答:坦白說,近幾年在中國大陸的日子,自己有一點像是橡皮筋快繃斷的狀態,這可能是我個人的因素所導致,對岸的一線城市固然工作競爭激烈,二三線城市也同樣充滿野性,不像台灣的小鎮民風純樸,日子過得很悠閒,中國大陸的小鎮每天都充滿各種刺激挑戰,像是過馬路時,人潮與車潮的互相抗衡,都再再挑戰每一個人的企圖心與勇氣,我始終認為能在這樣的環境生存下來的台灣人真的很不簡單,也相當佩服他們,至於我,就趁現在回台灣喘口氣,休息一下。


問:請問您歷經從台灣到中國大陸,又從中國大陸回到台灣的過程,現在如何看待設計這件事情?
答:我最近對於設計擁有一些新的想法,以前我認為設計就是幫業主解決問題,後來才發現很多問題是解決不了的,設計師只要不製造問題就不錯了。


許多客戶想找我做創新、突破的設計,但是當我真的給出方案,一講到預算、費用,往往對方就退縮了,我認為這其中存在兩個盲點,第一個是有客戶認為創新的設計可以達到省錢的目標,這種說法在邏輯上就是錯誤的,創新設計與預算不足根本是兩回事,無法混為一談。第二個是有客戶希望創新設計能夠為他賺錢,這種想法也帶有很大的風險,因為一般來說,實驗性質的產品,不管是電影或品牌都很難賺錢,當然會有例外,但若將賺錢當成創新設計的唯一目的,最後很可能大失所望,其中的風險務必要在事前就溝通清楚。



問:請問未來還有哪些計劃想去完成?
答: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未來的新計劃是什麼,我現在也說不出來,只能說還沒有啟動目標的感覺,成都方所書店得獎之後,一下子獲得國際注目,我就開始想下一步要做什麼,其實已經花了幾年的時間在思考,因為對我來說,「成為一位大師」這種目標不是自己想要的,我的個性不適合當大師,因為大師的必要條件就是一輩子做一件事情做,但我沒辦法同樣的設計做第二次,我覺得人生需要不斷的冒險,但現在好像突然已知的冒險都結束了,所以決定先休息沉潛,現在的心情很像期待再度拿到一張藏寶圖,然後搭上海盜船去探險,但是在獲得藏寶圖之前,只能靜靜等待。


可以這麼說,工作上的進度一直都有維持,但是關於人生方向的思考卻有一點處於低潮,但這對我來說並非壞事,當事業到達一個小小巔峰的時候,有必要先優雅的下車來到谷底,如果一直硬撐著可能會直接摔下來,受傷更重,待在谷底時也不要急著往上爬,先享受一陣子輕柔的風吹過,然後默默等待下一次的風起雲湧,再隨風而上就好,畢竟人生,於我來說,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就是最好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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