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不停!─草莓族咖啡館的野性實驗

Q:

「直走」係蝦米?斜走不行嗎?

A:

「直走咖啡」隱身在台北城南巷弄民宅之中,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名義上是賣咖啡,但來店裡喝酒的人永遠比喝咖啡的多。

自從2009年開業以來,這家店聚集了各種怪咖。來這裡的客人,不太習慣規矩地坐在屋內,他們喜歡三三兩聚集在門外,瞎扯打屁,交換各式資訊。對門外往來的路人來說,直走大概就是個混沌、長期瀰漫著暴動氣氛的奇怪場所。

「直走」是一群在野草莓學運結識的年輕人所共同成立。只不過,比起那些積極想組織群眾、在台上激昂陳詞的朋友,我們是一直都在,但位置非常外圍的一群傢伙,總想嘗試一些「不一樣」、「好玩」的事。

一開始想法並不明確,做得到的也就是搞一系列音樂表演活動。然後,我們慢慢瞭解到人群聚集的「可能」與「不足」,才開始思考要創造一個長期經營的空間。經過讀書會和不斷的對話、討論,於是有「直走」的誕生。,



就像一般的咖啡館,在「直走」你可以抱台電腦就泡一整天。但除此之外,「直走」還能給你更多……。(攝影/莊皓然)



Q:

聽起來像是妖魔鬼怪大集合,你們到底想幹嘛?

A:

我們的核心成員大多是玩音樂、聽音樂的藝術家、學生,以及對社會不滿但不想加入既有社運組織的青年。經營這家店,有些工作人員單純是為了能夠生存下去,但也有人想追問如何能產生更有意識的行動。自然而然,「直走」變成一個社會行動的基地,並且不斷擴散,拓展觸角。

我們認為搞運動應該更生活、更有趣、更多元。因此,我們不像傳統的社會運動組織,直接與特定議題做對抗,而是企圖創造一種行動的文化與氛圍。反映在店的經營上,我們試圖以類似「公社」的方式經營,例如公布成本、團隊經營、打破雇傭關係以及店家和客人的界線。




「諾努客」號召青年創作的「電音卡車」,成為反核遊行一大亮點。(照片提供/苦勞網)

Q:

說得比唱得好聽,那麼,「直走」究竟做了什麼事?

A:

我們的行動是在狂歡、夢想、義氣、熱血、情誼、音樂、菸草、酒精等多重元素的交互化學作用下進行。一如店名,我們並不追求,也不在乎某個特定的終點,而是著重一種凜然前行的移動姿態。

從2009年9月開張到2012年4月底結束,「直走」持續了兩年又八個月。在這段期間,店內店外的相關成員曾經一起籌畫或參與了許多活動。

首先,「直走」當然曾經走上街頭,例如反核團體「諾努客」(No Nuke)的各式行動、響應全球「占領」(Occupy)行動的「阿Q派對」、反文林苑都市更新案的「士林王家」抗爭……都可看見「直走」成員的身影。

此外,「直走」也是藝文界的生力軍。除了許多成員加入台灣海筆子的帳篷劇製作,店內也不時舉辦活動,舉凡紀錄片、實驗片、藝術電影的放映會,裸體咖啡活動,皮繩愉虐邦Cosplay活動,視覺影像繪畫展覽,肢體藝術成果發表會,都曾經在這裡發生。

「直走」將地下室出租給崇尚無政府主義的外國房客,舉辦「安吶奇實驗室」(Experiments in Anarchy)的各種論壇、放映和表演活動。我們也前進海外,與日本的貧窮文化社會行動者松本哉先生結盟,並且和他在東京經營的「素人之亂」二手商店締結為姊妹店。




「直走」青年搖身一變,就成為反核「諾努客」。(照片提供/苦勞網)



Q:

一家小咖啡店,跟反核扯什麼關係?

A:

這兩年來,與「直走」關係最密切的社會運動,是以創意文化行動來推動反核理念的「諾努客」。

由綠色公民行動聯盟和一些關心貢寮環境與核四議題者所組成的「諾努客」,在2010年夏天開始與「直走」合作,最初是播映紀錄片、舉辦圖文展覽,到後來成立一個編制流動自由的走唱隊,讓來自不同背景的表演者參與演出。

「諾努客」走唱隊在「直走」地下室練團,然後深入貢寮鄉的每個村子,邀請在地鄉親參加音樂會,甚至開放點歌與老人家同歡。「諾努客」企圖藉此重新點燃當地因失望而沉寂多年的反核之聲,後來也順利在2010年底促使貢寮反核自救會再度成立。

除了走唱隊,我們也曾惡搞式地成立一個冒牌的貢寮海洋音樂祭官方網站,散布反核資訊,後來竟吸引了一些青春無敵的熱血青年,開始思考音樂祭能為反核運動做些什麼。

2011年在日本福島核災之後,反核成為全世界的焦點話題。這一年,也成為「直走」的反核行動年。我們積極參與的第一場大型活動是430反核大遊行。那次遊行吸引了非常多聽搖滾、玩團、跑電音派對的傢伙,跑到這裡來布置遊行用的「搖滾卡車」和「電音卡車」,也讓「直走」社群進一步擴大。

接下來,由十組藝術家在三個不同空間所舉行的「不可小覷」展覽,提出對於災難、能源與生活的反思和想像。另一場特色行動,則是由穿防護衣的假工人帶著核廢桶在捷運站和街頭出現,企圖干擾影響路人。

到了夏天,「諾努客」在貢寮海洋音樂祭舉行了「反核比基尼辣妹」活動,當天的海洋音樂祭儼然成了一場反核演唱會。反核行動的熱潮一直延燒到年底,「直走」和「綠盟」在預算拮据的情況下,11月份又在台北的師大、公館地區舉辦了另一場DIY反核遊行。




「直走」告別祭炫爛地像場嘉年華,來自四方的個性藝文青年熱情出動相挺。(攝影/袁為琳)

Q:

松本哉不是一個怪怪的日本人嗎?你們混在一起幹嘛?


A:

「直走」在籌備430反核大遊行時,發現日本已經有人辦過我們想要的街頭電音派對遊行,這下覺得非認識他們不可。透過日本反新自由主義的青年行動者樋口拓朗先生居中牽線聯絡,促成了日本反核反貧窮的行動名人松本哉先生來台,介紹以他本人事跡為主的「素人之亂」紀錄片,並與「諾努客」進行經驗交流,後來松本哉著作的《素人之亂》一書也在台翻譯出版,以推廣日本的素人行動理念:「不讓大企業把我們當成奴隸控制。」

由松本哉所發起的東京高圓寺「素人之亂」連鎖二手商店,鼓吹的自主精神和另類生活模式,與「直走」的追求不謀而合,有種特別投緣的感覺。因此,我們很快就決定締結姊妹店,「直走」成員曾先後前往高圓寺拜訪,還曾當過店內酒吧的一日店長。

友誼建立之後,松本哉又曾數度來台。今年年初宣傳《素人之亂》一書時,他便以「直走」為主要的活動據點。四月底,他又利用在台北轉機的時間,前來參與我們的最後一天營業。而最令人驚喜的,莫過於在五月上旬的「直走」告別祭,松本哉竟默默帶著兩瓶清酒和日本黑道小弟給大哥的「上納金」,突然出現在門口,陪我們走完小店的最後一段路。這位率真日本友人的熱情與鼓勵,是支持「直走」團隊的重要力量。




松本哉是遠在日本的最佳戰友,告別祭上他意外現身,以真誠的惡搞趣味,陪「直走」最後一程。(攝影/蔡奉瑾)

Q:

既然這麼了不起,那為什麼要歇業?

A:

「直走」位於寧靜的住宅區巷弄中,附近鄰居對我們這群精力過剩的年輕怪咖,逐漸感到不耐,心生埋怨。深夜以後,客人在陽台抽菸談話的噪音,也曾多次引起巡邏員警的關注。

經過鄰居不斷對房東施壓,在租約即將到期之際,我們突然接獲房東的不續約通知。房東坦言,左鄰右舍對店裡的往來人潮越來越不滿。

即便在最後的一個月裡,我們主動出擊,努力地挨家挨戶拜訪,企圖協調,房東最後仍決定不再續約。因此,還不滿三歲的「直走」在4月30日結束對外營業,在五月上旬交還房屋前的最後周末,舉辦了連續三天的告別祭活動之後,暫時畫下句點。


Q:

喔……就這樣?沒有隱藏片尾嗎?(敲碗)

A:

唉啊!被你識破了……

告別祭之後,「直走」意外在信箱裡收到一封來自鄰居的信。我們本以為又是一封抱怨信,沒想到,信裡說的卻是鼓勵,以及他所感受到我們的努力和誠意。雖然沒有署名,但看到這樣的回應,大家都覺得非常感動,感謝這位可愛的鄰居。

「直走」當然會繼續走下去。如果你關心現今如火如荼的都市更新問題,在不久的未來,台北市第一家「都更游擊咖啡館」──永春直走二號店──即將以更另類的經營方式出現,「直走」實驗待續,敬請拭目以待!

【完整內容請見《人籟論辨月刊》2012年第94期6月號】http://www.erenla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