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吳崑玉／川普關稅不熄火 盟友紛倒下

美國總統川普祭出的對等關稅，造成全球金融市場逐漸潰堤。（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NOWnews今日新聞] 「人們常為了保護自己而築起高牆，卻總是先擋住了陽光」，這是2016年宋楚瑜主席參加秘魯APEC時的講稿，後來被習大大抄去達沃斯論壇用，卻沒付我們版權費。

合先敘明，我反習，不疑美，但疑川。因為川普太過瘋狂，他太急於解決問題，但也太過輕忽粗暴手段的副作用與後座力。以至於子彈是射出去了，但肩胛骨也震碎了。生病要吃藥沒錯，但濫用砒霜以毒攻毒卻沒算好藥量，是會藥到命除的。想動手術，休克療法，大刀斬除陳年絕症，但一次動刀割除太多器官，結果便會是「手術非常成功，但病患已經死亡。」

去年我便講過，我不懷疑川普對抗中國的決心，不認為他會出賣台灣，但怕的是他胡搞瞎搞，不小心就把聯盟的盟友們給搞反了。咱們在前方硬頂著敵人，他老爺不用等曹阿瞞引軍奇襲烏巢，隨手丟根煙頭就自己把糧草給燒了。川普的問題出在他的性格，一如曹操評袁紹:「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他跟習大大是同一級的貨色，有本事得天下，卻沒本事治天下。關稅核彈一出，美中兩國以外的所有國家都傻了，不論歐盟、印度、日本、韓國、台灣、東南亞…，現在的處境都是前有狼，後有虎，前門搶劫，後門家暴，小弟在前頭擋著敵軍，大哥卻在後頭調戲我老婆，還翻我家金庫，掏我家米缸，這心情，怎是一個「慘」字得以形容啊?!

川普關稅核彈的最主要錯誤，就是沒搞清楚誰會在核爆中先陣亡?他以為104%關稅可以打趴中國，問題是中國是極權體制，戰時經濟，餓死幾千萬人也不在乎，要他臣服沒那麼簡單。先陣亡的會是全世界跟美國有貿易往來的中小企業，包括美國本土企業，結果是中國還沒倒，曾經相信自由貿易的盟友們早已倒成一片。全世界的股市正在反映著此一狀況，只要還依賴著全球化供應鏈，現下就得先承受高關稅的傷害，就算想把工廠移回美國生產，重新建廠也得等個兩年，因為美國根本沒有那麼多技術工人。台積電去亞利桑那設廠，當地找不到懂高科技工廠建廠的工班，結果還要從台灣調人過去處理，從德州搬人過來才能搞定。而且美國工人價格太高，無法照搬低成本勞力密集的生產線，只能重新設計自動化工廠，所有模具重來。這就需要相當高的建置成本，問題是，公司股票與盈利，早在這兩年高關稅衝擊下給賠光了。川普可以繼續高唱他的MAGA，但無數廠商，包括美國的進口商及中小企業，已經問候他媽媽好幾年，口袋空了，肚子癟了，誰還鳥你個偉大?

我有兩個朋友，最近的遭遇可說是鮮明對比。一個是中型企業的企業主，主營傢具製造，主力客戶都在美國。他20年前就在大陸設廠，約7年前開始向越南轉移設廠，中美貿易戰後將產能逐次向越南轉移。關稅核彈後，總經理在公司群組裡，自承已經崩潰，無計可施，無路可走，請各業務盡力向客戶說明關稅上調，必須加價，不得已只能任憑砍單。如果如此這般下去三個月，公司大概得關大陸廠；如果六個月內越南關稅降不下來，公司大概就得關門。

另一個朋友在五股工業區，做汽機車零件，主力市場在歐洲，美國市場僅佔其營業額約15%。這波衝擊暫時對他們沒有影響，但怕的是，過個一年半載，歐洲汽車業如果被打垮了，他們的市場也等於沒了。怎麼辦呢?現在是神仙打架，凡人還能怎麼辦呢?過一天算一天，多吃一頓算一頓唄!

換句話說，川普這一棒，優先打擊的正好是長期相信美國，依賴美國市場的廠商，那些本來就不靠美國市場生存的廠商反而沒事。如此這般，六個月後，恐怕沒人能給美國市場或廠商供貨，但其他地區的貿易仍能正常運轉。最好的狀況是，美國本土的堡壘鞏固了，資金與製造業也回流了，但高工資與高建製成本，使其價格降不下來，美國貨還是賣不出去，只能在本土流通。就算川普拎著大棒到處賣兄弟茶，但兄弟茶也不是能天天賣的，人家也會買到乾鍋的。自己家裡都揭不開鍋了，誰還有錢去買你兄弟茶?結果是，美國自成一個市場，世界其他國家又自成一個市場，美國實現了「被孤立主義」，「門可羅雀的門羅主義」。而且沒人敢繼續跟著川普封鎖中國，因為總得留個後門活口賣東西。雖然中國傾銷更加可怕，沒人敢轉頭投向習大大懷抱，經濟學人那種「讓中國再次偉大」的預言不會實現。但美國人，應該說是川普，與習大大相比，可怕程度也不遑多讓。於是大家只好戴著鋼盔挖戰壕，煮著馬鈴薯炒田鼠，等著川普下去，風暴過去。於是，川普原本要餓死中國，現在卻形同給中國吃了「黑玉斷續膏」，雖然元氣大傷，但命算是保住了。而保不住小命的，則是那些以美國市場為核心的中小企業。

政治圈有句名言:「違反人類天性的政策，永遠不可能成功。」這句話吳敦義講過，講的是掃黃。色與賭是人之天性，特洛伊城下就挖出一堆此種交易痕跡，所以只能驅趕，無法禁絕。互通有無，供需平衡，也是人之天性，蘇美爾泥版等美索不達米亞古文件，顯示三千年前的人們，便知道「比較利益」這種貿易準則，用穀物換西方的銅錠，北方的牛羊，印度的織布。官方禁絕，商路壟斷，那就走三角貿易，或乾脆走私。拜登對中國的晶片禁令一下，新加坡的走私就發了，其實發更早還不吭聲的，是中南美洲的貿易商。關稅、禁令，永遠阻擋不了供需關係的自然密合。高牆永遠只是把自己圍起來，擋住了陽光、空氣、和美景，讓自己活在一個「國X國造」的牢籠裡。

所以，川普的關稅核彈不會成功，問題只在他能撐多久而已?許多人都在講:「讓子彈飛一會兒」，問題是，如果這挺蓋特林機槍不快點熄火，相信美國、相信川普的人只會紛紛倒下，愈來愈少，愈來愈窮，懷念拜登的梗圖愈來愈多，只等著爆炸的臨界點到來。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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