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賞群峰山之男vs.乘風踏浪海之男

楊祐寧現在每星期固定爬山,由於同團的人很喜歡以拍手表達開心和認同,他將自己所屬的登山隊命名為「拍拍手」並設計隊徽。

黃品源 有風有浪最快樂,創作歌手/ 綜藝節目主持人,從事滑浪風帆運動資歷7年,魂與山海一起律動。

方國健,悠游商場潛水場,麥實創投總經理,從事潛水活動資歷達11年。

李偉文 融入山林成為一份子,作家/牙醫師,投入荒野保育工作資歷超過15年



男人除了在專業領域力求表現外,就該把閒暇時間浪費在美好的山岳海洋中,讓不安的靈魂與山海一起律動,GQ深入採訪了四位恣意荒林、深入海洋、踏遍群峰與乘風破浪的精采男子故

小時候,楊祐寧家住天母,愛爬山的雙親經常往陽明山跑,偶爾他 會加入登高的行列,但大抵就是吃喝玩樂一陣,接著等下山,這一 日或半日的郊遊行程,成為楊祐寧與山的第一類接觸。長大進入演 藝圈,參與一齣以雪霸國家公園為故事場景的偶像劇《聖稜的星 光》,和劇組在積雪山林間冷了17天,楊祐寧飾演的國家公園替代 役男角色,再度拉近他與山的距離。返回平地,楊祐寧如今回憶, 登山的念頭當時已隱隱在心中醞釀,真正付諸行動卻足足等了3年。 「退伍後想運動,乾脆陪爸媽爬山。」很簡單的理由,像回到童 年,楊祐寧跟隨父母的腳步往上爬,不同的是,他的腳程變快許 多,趕在前方,他想帶爸媽看看真正的大山。 「當時爸媽很羨慕 我可以在雪山拍戲,我答應有機會一定帶他們上去。有天和聖稜的 製作人聊到,她說早就計畫重回雪山,於是我們決定組一支登山 隊。」三天兩夜的行程,劇組舊地重遊,楊祐寧和父親並肩站上雪 山主峰,更在山頂互乾啤酒。據楊祐寧形容,無論爬市區近郊山丘 或百岳峻嶺,最暢快過癮的一刻,莫過於登頂後冰啤酒大口落喉。 楊祐寧不是個頂Serious的登山客,裝備夠用就好,時間不限、地 點不拘,但面對每座山,他總抱持絕對的敬畏感。「山很安靜, 同時卻充滿危險,無論老手或菜鳥,通常會出事的人,都是過於大 意。」在山區若天氣驟變,即使目的地近在眼前,也不得不向老天 爺低頭。楊祐寧說,懂得敬畏山的同好,很少誇口「要攻頂」,因 為人無力與自然抗衡,舉步維艱時,必須仰賴意志力克服生理痛苦 與體力不足,登山的終極目標,是戰勝自己。「爬山踏出第一步最 開心,跟著高度增加開心則慢慢遞減,到最後幾百公尺,心裡就開 始咒罵,不想走,勉強撐抵目的地,才發現一切都是值得的。拍戲 也是,接到新工作總是很興奮,等到戲快殺青時,又感覺耐不住, 可是真正結束那天,反而捨不得,希望重新體驗一次。」

年過40的黃品源皮膚黝黑,肌肉結實,體格實在令女人垂涎,男人 垂淚。那絕非健身器材或教練形塑出來的線條和體魄,光穿著普通 的背心、短褲、海灘鞋,黃品源散發出的帥勁和自在,似乎是打著 招牌告訴你,海的男人就是這個味兒!開始玩風帆(正式名稱為滑浪風帆、或稱風浪板或帆板),是經由 良師益友張菲的大力宣傳,那股乘風破浪的快感,令黃品源躍躍欲 試,「我請菲哥帶我來,一來馬上就受不了。」黃品源對水類運動 並不陌生,游泳、潛水、水上摩托車,涉獵頗多,照理說,風帆應 該三兩下就上手,但事實卻不然。首先他得學習如何在船板上保 持平衡,過了第一關(花了3到4個小時,他說算是快的),接著 就進入連續7天的「摔摔樂」體驗。「挫折感一定有,可是要耐得 住,」初學頭一週,黃品源大概就已經體驗到360種不同的摔法, 過肩摔、蓋棉被,戲稱一籮筐;過肩摔是連人帶帆180度大轉,蓋 棉被則是衝到半途風停,整張帆朝人迎面倒去。 顧名思義,風帆得要有風才玩得動,風力、風向、氣壓,都是左右 海況的重要因素,身為資深玩家,黃品源已經能熟練地藉由衛星雲 圖判知海況。「高低氣壓接觸的那個點,往往風會比較強,那就是 我們追風逐浪的終極目標。」 有一次天氣晴朗,黃品源和一群同好拿了帆就出海,沒想到中途開 始轉強風,風力變成人體重和帆面支撐力的好幾倍,帆根本無法拉 直,即使拉起來也立刻被吹翻,這種狀況不必太久,短短幾分鐘的 搏鬥,保證你肌肉僵硬,動彈不得。後來幸虧救生艇開出來搭救, 否則這夥人不知道還要奮戰多久。從此黃品源明白,無論如何安全 絕對優先。「我喜歡速度,但是同時我也很謹慎,知道甚麼時候 停,甚麼時候走。每個冒險都要謹慎,適可而止,否則就是匹夫之 勇。」在海上,一帆風順的好運通常只有一半,順風出航很容易, 但怎麼逆風回到岸邊,才令人頭大。技術層面上,逆風時要採Z字 型,找到阻力最低的角度,才能側著走回來。這個竅門也讓黃品源 領悟到凡事避免正面衝突,拐個彎,就可以平安,遇到極度衝擊時 不能硬拚,不然搞不好5分鐘就掛點。

一個男人成不成功,看他的事業生涯,不如看他如何規劃休閒生 活。方國健曾是台灣戴爾電腦公司第一位員工,在90年代將戴爾 亞太區的採購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向世界介紹MIT電腦組件的實 力,連郭台銘、林百里都得敬他三分,近年轉做創投,憑藉著過往 累積的管理經驗,依舊笑傲各行各業。如此一位在商場上有聲有色 的男人,卻從不推託忙碌,每年必定要排出兩次假期,讓自己潛入 深深深的大海中,與世界各地的大海龜們同游幾天,化身為悠然自 得的海底生物,忘卻陸地上的廝殺。於是,方國健不僅擁有一份亮 眼的職場履歷,從46歲開始,他也開始撰寫另一份色彩絢爛的潛水 履歷,至少已潛過20處以上的潛水聖地。 迷上潛水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看了Discover y頻道拍得實在太美了的 影片因而心生嚮往,直接在住家附近的潛水店報名,受訓結業兩個 月後,首潛即參加了世界級潛點——馬來西亞西巴丹島(Sipadan) 之旅,當巨大的金梭魚、成群結隊的小丑魚向他包圍,方國健就知 道自己已被這美麗的海洋活動深深地蠱惑了,恐怕再也脫不開身。 第二潛在台東綠島,一樣頂級的海底風景、一樣的感動,更確認自 己非三分鐘熱度,從此立定志向要一輩子以潛水為休閒,於是開始 注意周遭朋友有沒有適合當潛伴的人選。 打高爾夫時,方國健號召企業界好手組成的「小虎隊」就已相當出 名,現在玩潛水也收編約12位同好,都擁有第二級以上的執照, 共同找資料、規劃行程,他哈哈大笑說:「我就是會登高一呼、熱 心組團的人。」不過,這群平時身居層峰的老闆們,可不是隨性玩 玩,行前做簡報先了解當地生態不說,玩回來更會將照片、影音、 心得製成精美的成果報告,「也許是職場所延續下來的習慣,既然 花了時間力氣,我就希望能Hit the Point,這些年來,我都是做有計 畫、有目的、有期待的潛水行。」 但比起做生意,潛水帶來的當然還是與海合而為一的悠閒,以及探 索海底豐富生態的樂趣,如果能碰上一次書本上介紹的奇珍異魚, 對這群年過半百的潛水人來說,可是比中頭彩還興奮的事,例如與 溫馴的大型濾食魚類「鯨鯊」邂逅,方國健講起來,眼神竟然像偶 遇初戀情人般溫柔。他個人最喜歡的是大海龜,「牠們總是從容不 迫地悠游著,最奇妙的是,無論牠們在什麼海灘被孵出來,長大游 遍全球海洋,最後卻還是會回到相同海灘繁衍下一代,這是我們人 類還無法百分百解釋卻浪漫美妙的生命現象。」下一站準備去印尼 美娜多(Manado),又是一個值得期待的潛點,想到在海平面20米以下浮力和壓力感受,與那些傲然存在的魚群擦身而過,內心不 免澎湃著,但方國健在海平面之上的商業戰場中,卻像是大海龜, 運籌帷幄時卻依然優雅穩健,正是潛水人一貫的姿態。

他有N個身分,是擁有自己診所的牙醫師,也是以兒童教育為主軸 的作家,同時身兼荒野保護協會榮譽理事長,更是相當受歡迎的演 講者、部落客,說自己一生都在玩的李偉文,山林荒野是他工作的 場所,卻也是他不務正業的地方。比起活動範圍大概可控制在1公 尺見方的看診座位、時時刻刻鑽研在幾公釐的蛀牙洞裡,在開闊的 山野樹林中從事考察任務,無疑是令身心都放鬆的好機會,然而他 所進行的戶外活動既勞力也消耗腦力,因此當李偉文坐回診間,其 實又像在休息!於是他永遠都在工作,也永遠都在休閒,將正職之 外的大部分時間,回饋給大自然。 荒野的定義是少有人類干擾的生態棲息地,山海溪湖都算,李偉文 選擇親近山是因為台灣地勢有六成以上都屬山,山象豐富,山夠 高、雨夠多,造成了很複雜的區域生態,觀察起來相當有特色。他 舉以北橫到梨山支線上、武陵農場旁的思源埡口為例,「埡口是兩 山交會之處,思源在中央山脈與雪山交會處,每年在秋末到初春期 間,站在思源同一個點上,有絕大半的機會可以看到往宜蘭方向雲 霧繚繞、陰雨綿綿、往台中方向晴空萬里,如此兩種截然不同卻又 同時存在於一個View點上的奇景。」 他也喜歡觀察樹,一樹見一生態系,「從根部到枝葉,有幾百種物 種都依附著它而生,一遭砍伐,倒的不只是一棵樹而已。」當有調 查任務在身,李偉文會帶著相機、筆記本等裝備上山,如同荒野保 護協會的調查員、志工們,他們長期觀察收集、分析整理的資料會 定期給決策者建言的,但現在更多時候,李偉文會輕裝上山,甚至 不再呼朋引伴,獨自一個人,哪怕只有幾個小時、距離公路車道不 遠處,純粹去感受大自然的生命力。他說:「沒有特定目的,視野 所及沒有其他人類,你才會真正發現到它們真的活著,而不是理智 上知道這個叫什麼花、那個叫什麼蝶。」 不是自我挑戰、探險獵奇,也不是研究如何將大自然為人類所用, 李偉文步入山林的段數已達到「就是自然成為生態系裡一員」的境 界,瞭解自己與環境、自己與其他物種之間的關係,這不僅讓他更 謙卑地面對日常生活的種種,也能更平靜看待「生命」這回事。 「人一輩子活在都市中,面對的都是水泥牆、工業製產品,老了難 免惶恐,因為那些東西沒有生死,只有人有生死。倘若住在山裡, 每天面對生物生生滅滅,感受就會不一樣了。」儘管李偉文說著近 似宗教家的語言,愉悅輕鬆的表情卻像大自然般好親近。如果現代 人注定生在半空中(醫院大廈)、長在半空中(豪宅大廈)、死在 半空中(靈骨塔大廈),如多把握點時間自己抬起腳,往海拔更 高的山上、泥濘卻充滿自然香氣的土地踏去,這才應該是人類最原 始的鄉愁。

Photographs by 葉智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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