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柯志遠「劇評」／《殺人者購物中心》

2024開年伊始，短短八集的《殺人者購物中心》又一次締造了劇迷們眼中的波瀾壯闊，節奏掌控滴水不漏，細節處理精彩絕倫，在過年期間再次造成新一波追劇熱潮。（圖／Disney＋提供）

[NOWnews今日新聞] 亂中有序，自成章法，血流成河，感人肺腑。只有韓劇能夠超越韓劇，《魷魚遊戲》、《moving 異能》、《死期將至》一再撞破自己的天花板，迅速地接棒開拓韓國爽劇的新紀元，他們共同的特質是：爽度絕不摻水，題材一新耳目，視覺炸裂感目不暇給，同時，還能兼顧深刻的人性刻劃。2024開年伊始，短短八集的《殺人者購物中心》又一次締造了劇迷們眼中的波瀾壯闊，一個虛擬的網路組織具象出一個風聲鶴唳的詭譎江湖，一個驟然失去世上最後一個親人的少女，面對自四面八方攻來的冷血殺手，人物設定見所未見，處境建構匪夷所思，節奏掌控滴水不漏，細節處理精彩絕倫，在過年期間再次造成新一波追劇熱潮。

《殺人者購物中心》中，李棟旭的不老容顏、酷颯身手和戲裡撲朔迷離的身世一樣讓人歎為觀止，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全劇卡斯貌似靠李棟旭一人獨撐（連演大反派「貝爾」的趙漢善，一時之間都不太認得出來），卻真正做到了角色個個呼之欲出，不論戲份多寡都足以過目難忘。整體而言，《殺人者購物中心》展現的除了是韓劇製作質量、創作能量極難超越的客觀優勢，更示範了講述故事時「時時刻刻心中有觀眾」的主觀自覺，不論是劇情結構的哪個環節，方方面面吸人眼球，「精彩」來自於「精準」，觀眾們看戲時的「懸念」自始至終被「玩弄」於股掌之間，其實正來自一齣戲對於觀眾的口味、反應的瞭解與尊重，《殺人者購物中心》正是一齣不論什麼時候看「滿足感」都像在過年的，性價比CP值滿滿當當的必追劇。



上述的韓國爽劇經典，總給人重新再立標竿的讚嘆，面貌、取材、觀影感受毫不復刻，《殺人者購物中心》開箱即高潮，然後一路腎上腺素狂飆，第一個別開生面的閃光點就在於「敘事技巧」的大膽處理：驚天動地的「現在式」、錯綜複雜的「過去式」，完全不拘泥陳規地徹底解構，大破，大立。然後，倒敘之中還有倒敘，三條時間軸自由切換，隨時都有不按牌理出牌的枝節穿插，故事線恣意拼貼，筆觸生猛而野蠻，觀眾在根本來不及思索的情況下被這種魔術般的瘋批手法勾著走領著走，完全被動地跟隨著見證謎團裹捲著謎團，完全代入地體會著真相水落石出的拉扯與快感。其實，《殺人者購物中心》真正鋪墊的「反轉」只有一個，卻能夠出神入化地組建出一個盤根錯節、暗潮洶湧的驚險旅程，觀眾心甘情願地被帶著暈頭轉向（但就是不會迷路），還大呼過癮。



對於長一輩的觀眾來說，《殺人者購物中心》可能會喚醒他們年輕時看「古龍武俠」時酣暢快意的美好回憶：由組織內部外溢的危機四伏草木皆兵很有《流星蝴蝶劍》的逼仄與火爆（那個細皮嫰肉的臥底駭客「裴正民」，跌破多少人的眼鏡），各路高手菁銳盡出的兇險一波接著一波襲來的衝擊，透著一股《天涯明月刀》的緊湊與吊詭（那對雙胞胎兄弟讓人毛骨悚然，真是神來之筆），戲的後半段，以封閉空間聚焦成情節巔峰的舞台，讓人不禁想起《白玉老虎》最後風雲變色的「蜀中唐門」（那個無聲潛伏拼死守護「購物中心」的「Brother」，看得人熱血沸騰）。

上世紀70、80年代，古龍將當時風靡的好萊塢007電影融入傳統武俠小說，驚世駭俗的奔放想像、狂野風格，從小說到電影、電視掀起空前的風靡熱潮（到現在「小李飛刀」、「絕代雙驕」仍然一拍再拍，對後世的影響力依舊存在），都說當新的世代長大了，曾經一度「過時」的就可以重新「流行」回來，當然，《殺人者購物中心》主創團隊不見得看過古龍武俠，但創作元素的「英雄所見略同」，呼應的卻是視聽受眾們對於娛樂感受需求的不變法則，怎樣做到高潮迭起，怎樣做到共情共感，怎樣做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錯」，廣博涉獵後集其大成，再加上獨特鮮明的localization （在地化），例如《殺人回憶》2003年成功地拍出了跟歐美犯罪電影迥然不同的視野，從此讓韓國的驚悚刑偵類型戲走出了屬於自己的一條路，《殺人者購物中心》的成功存在著許多「變」與「不變」的拿捏學問，這是很值得台灣影視產業經營者深入觀摩、效法的。



《殺人者購物中心》節奏極快、感官爆棚，卻不會流於熱鬧、過目即忘，關鍵就在即便是如此紛亂跳躍的結構，如此飛快到讓人喘不過氣來的走戲速度，他卻始終不曾忽略了對劇中角色人心人性的經營。女主角「鄭智安」在壓縮的事故過程中（前後不過幾天）的內在成長顯而易見，男主角「鄭進灣」從「倒敘的倒敘」、「倒敘」到「現在」的樣貌梳理清晰、細膩，冷靜孤勇的表象之下寓藏對家人的悔與愧，詮釋得感人至深。其餘旁支人物諸如為了知己飛蛾撲火義無反顧的啞巴帥哥「本田」，為了報再造之恩出生入死不離不棄的會說中文的「蘇敏慧」，甚至幾個反面人物之所以偏執、兇殘、冷血，之所以苦大仇深，各有各的心理背景交代，沒有任何一個角色是「標籤化」或「功能化」的。「戲味，來自人味」，而《殺人者購物中心》這樣一齣主打「感官刺激」的「爽劇」居然也成功達標了，殊屬難能可貴。

看李棟旭演了整整二十年的戲，從早期《人魚公主》、《女人的香氣》第二代韓流浪漫男神的印象開始，如今42歲了，年紀是大叔的年紀，身材、皮膚、眼神卻依舊維持燦爛的狀態（臉上那仍然閃閃發光的傲視人間的完美膠原蛋白呀！），這幾年戲路大開大閤，邪惡如《他人即地獄》，放飛如《Bad and Crazy》，已經是什麼都能演了，這次的「鄭進灣」難在幾乎以「拼貼」的方式去成立對一個角色的完整呈現，不同故事線裡的鄭進灣流露出人事變遷後的氣息變化，卻又必須在「非線性敘述」的篇幅裡顧及人物內核的「一致性」，演來沉穩，揮灑從容，是一次魅力、深度俱在的演出。戲份最多的女主角金慧峻，其實已經28歲了，降齡的少女演出毫無違和感，眼神裡的堅毅、頑強，傳神地立體化了「鄭智安」異於常人的遭遇，和面對人生巨大災變的化學反應，再次展現了她2019一舉獲得「青龍獎最佳新人」的充滿個性的演技實力。演「蘇敏慧」的金海娜、演泰拳高手「把信」的金民，打戲居多，但氣場強烈的「存在感」耀眼極了，都為戲加分不少。

●作者：柯志遠／作家、資深媒體人、知名娛樂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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