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香中憶流年/李光明

李光明
秋風掠過田野,帶著青草與稻香味。正值重陽節,故鄉已開始秋收。遼闊的田裏,大部分人家已稻穀歸倉。有些村鄰在地裏農耕,準備開始種過冬的麥子。村落裏紅黃綠金色融洽,風景怡人,遠處炊煙嫋嫋,萬物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暖光。恰應了晏殊“天氣欲重陽,遠村秋色如畫,紅樹間疏黃”的詞句。原來古人筆下的秋光,與故鄉的重陽景致,竟這般絲絲入扣。
母親和我一大早就去向陽大橋批發市場買菜,大橋肚下有一些老人在賣菜。邊上拐角處有位老阿姨支起蒸籠,燒碳爐在擺攤賣重陽糕。糯米粉混著紅棗、核桃的香氣,飄進我們的車窗內。我買了一些,我看到糕體被老阿姨切得方方正正,頂上嵌一顆飽滿的蜜棗,說有“步步高升”的意頭。老阿姨平時也賣芝麻湯圓,我平時想吃就買幾份。我家開幼稚園與補課班,我和母親以及妹夫雷打不動過來買菜,眼一晃就到了重陽節了,看著路上行人的車籃裏有的放幾枝山茱萸,茱萸枝椏間綴著幾顆殷紅的小果,像紅瑪瑙,讓我們心情特愉悅。
以前,我聽外公說起過山茱萸。“插在門上能驅邪去惡,掛在衣襟上,能護著出門人平安”。也是在老黃曆上,我看到這紅果的花語原是“富貴吉祥”的寓意。在故鄉人的眼裏,它更像一份樸素的牽掛,就像王維筆下“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惦念,不必說破,卻藏在每一顆紅茱萸果的酸甜裏。
午後陽光漸暖,我和女兒提著竹籃去東小河邊采菊。鄉村的野菊不似城裏花圃裏的那般精緻,卻開得潑辣,黃的、白的,一簇簇擠在田埂邊、溝渠旁,風一吹,便發出一股好聞的清香。想起杜牧“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的疏狂,也念起李白“九日龍山飲,黃花笑逐臣”的豪邁,古人愛菊,大抵是愛它淩霜不凋的性子,恰如重陽登高時,那份向上的生命力。我摘了幾朵野菊,想插在衣襟上,卻瞥見曹莊村口的小賣鋪門前,坐著幾位曬太陽的老人。
其中有曹三爺,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以前當過兵,退伍後分配在船廠工作,他有戰友群,經常一臉幸福地和戰友們話家常。我想起分別時,他們肯定輕輕哼著歌:“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我總是聽曹三爺哼著這歌,歌聲清亮有力量,又略帶著歲月磨出的沙啞。歌聲真動聽,像是見過稻浪翻滾、聽過風雨聲急的滄桑,把一輩子的艱辛與牽掛,都揉進曲調裏的厚重。我常常自村子走一遍,我們的父輩,他們在這裏種田,上夥工挖河修水渠,眾人吃苦流汗,手裏的老繭磨破了一層又一層,才把這窮日子,才把我們的村莊,建設成現在的美麗模樣。
我每次回次,鮮少見到年輕人,大部分是老人與孩子。是啊,我們總說重陽是敬老節,可敬老二字,從來不是一句空泛的口號。是親愛的父輩們,用佈滿老繭的手,把貧瘠的土地種出金黃;是他們,用沙啞的嗓音,把祖輩奮鬥的故事講給我們聽,做給我們看;是他們,用一輩子的時光,為我們鋪就了如今的安穩。這些可愛的人,他們傳幫帶,也團結友愛,把希望與傳承,交到我們的手上,我們再交給年輕人,一代又一代就這樣發揚並傳承下去。
今天回村,空氣有茱萸的清香,有重陽糕的甜香,有我們對過去歲月的懷念,有對當下好日子的珍惜,也更有對未來的期許。天氣晴朗時。人們登高望遠;或在充滿陽光的陽臺讀報喝茶;或去公園走走,或去田地裏幹農活。不管大家在哪里做什麼,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幸福快樂的。當我見到老者的從容安定,看到他們慈祥微笑,我知道他們老有所依,我就覺得一股暖流,穿過我的心房。
- 記者:好報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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